扶光纖細(xì)還看不出肌rou線條的手臂往上一探，一把攥住卡爾的灰色波點(diǎn)領(lǐng)帶將他往下扯?？栆矝]料到扶光會這樣，他猝不及防地低下頭與扶光四目相對。她雖是在笑，眼里的芒刺卻毫不避諱地展現(xiàn)出來:“這獎?wù)拢俏覀兊?，我一直以為只有鳩占鵲巢，沒想到鬣狗也是。不過我轉(zhuǎn)念一想，鬣狗不也是跟在獅子后面小心翼翼地偷殘羹冷飯嗎?”

    羅霄的手心滲出細(xì)汗，卡爾是當(dāng)今尼德霍格軍校校長的獨(dú)子，連當(dāng)?shù)刭F族都要忌憚三分。

    扶光卷了卷那條領(lǐng)帶，迫使卡爾湊近她。

    卡爾是典型的古典長相，深邃的眼窩和湛藍(lán)的眼眸，以及高挺的猶如雕刻出來的鼻梁。他身上就散發(fā)著貴族的氣息，惡心的讓人想吐。

    扶光松開手，那沉甸甸的獎?wù)驴雌饋硎羌兘鸬模儐柕?“羅霄，這個能賣多少錢?”

    這句話更是讓卡爾眸色暗了幾分，羅霄很快理解了扶光的意思，如實(shí)回答道:“五萬?！?/br>
    扶光笑里藏刀道:“這樣啊，這種不光彩的獎，能賣五萬塊錢也算值了?！?/br>
    她笑得肆意，仿佛眼前如一堵墻的人只是即將潰敗的爛泥。扶光要走，卡爾立刻扯住她的手腕。扶光能感受到卡爾的力度之大，但力量上的不足可以通過異能來彌補(bǔ)，更何況以后，卡爾的力量或許都不及她。扶光遂將之前卡爾對她說的話反拋回去:“講點(diǎn)禮數(shù)，老狗?！?/br>
    扶光用力甩開卡爾的手，還想上前的卡爾被雷曼攔住:“赫斯先生，她才只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你都這么成熟了，難不成還要欺負(fù)小孩兒?”

    雷曼笑靨如花的樣子實(shí)在是明媚，換誰伸手都不打笑臉人。

    扶光回過頭，彼時謝溫燼的身影很快被人群吞沒?；叵肫鹪诨镁忱锬莻€異種對自己說的話，謝溫燼沒有任何靈魂被吞噬的跡象，反而比之前還活蹦亂跳。他已經(jīng)吸收了晶核，至少有了自保的能力。只是，當(dāng)他的身影被人群淹沒時，扶光沒由得地感到心悸。

    雷曼沒有回頭，盡管那粘膩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

    有關(guān)于扶光的第一件事:她過分囂張。

    游龍山的路面因?yàn)檫@幾天的連綿細(xì)雨變得泥濘不堪，扶光背著一百斤重的麻袋艱難地邁出打著哆嗦的腿。雷曼嘴里罵罵咧咧，一會是說切茜婭，一會兒是說這條破路太臟，她墨綠色的閃光軟緞裙已經(jīng)染上了泥點(diǎn)子，那雙價(jià)格不菲的鞋子已經(jīng)沒眼看了。對比起兩人，羅霄要顯得安靜的多。他背著一百二十斤重的武器箱，汗水已經(jīng)浸濕了他的后背。

    游龍山的海棠是不分季節(jié)盛開的，被水洗滌過的花瓣更加?jì)善G，扶光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zhuǎn)。

    “羅霄.....我們還差多少圈？”扶光從牙縫里一點(diǎn)一點(diǎn)擠出字音，汗珠落入眼里帶來一陣刺激?！把狡H! ！!”

    扶光手忙腳亂地擦拭眼睛，結(jié)果后背的麻袋落了下來，鐵塊散落一地。切茜婭的聲音猶如鬼魅:“再加五圈。”

    懲罰結(jié)束以后扶光整個人縮在浴桶里，里面的藥酒味熏得她快要睜不開眼睛。她注意到水中的自己，氣色好得不像話。原本蠟黃的臉也漸變成蛋殼般白皙。一只手突然摸向扶光的臉，冰得她渾身一激靈。雷曼隨手一捏，說:“比之前好很多了，看來我給你的玫瑰香露很有用?！?/br>
    扶光垂下眼睫毛時會有濃重的陰翳在眼瞼下，雷曼彎下腰一根一根睫毛的數(shù)著，扶光笑罵道:“大小姐，無聊的話就去睡覺吧。”

    雷曼撇撇嘴，又從柜子上拿了一個典雅的小瓶子，復(fù)古的花紋蜿蜒曲折。她打開蓋子時，一股濃郁的花香席卷了扶光的鼻腔。雷曼拈起香膏涂抹在扶光的唇上來回擦拭:“真不知道為什么你不用我給你的祛斑水，臉上那么多雀斑。”

    扶光眉眼彎彎地看著雷曼，聲音柔和如浴桶里的水:“沒那么多講究?！?/br>
    她斜斜地坐著，手倚靠在浴桶邊緣。雷曼對著鏡子擺弄耳飾，她那一頭火紅的發(fā)讓扶光感到奇特，細(xì)長的頸被一條不死鳥的項(xiàng)鏈環(huán)著。那條項(xiàng)鏈做工精美，不死鳥上還有五顆血紅的寶石。扶光自顧自地笑出聲，雷曼遂問:“笑什么？”

    她漆眸微凝，忽然翻腕瞅著自己的手掌。滿是粗繭，手背也像松樹皮一樣，雖然在雷曼給予的奶霜下，有了些許好轉(zhuǎn)。但任何人看見這樣一雙手，都會知道這個人屬于c區(qū)。

    扶光從未覺得自己生活在c區(qū)是一件窘事，但她再怎么掩蓋，也沒辦法否認(rèn)自己感到不公與嫉妒。扶光輕飄飄地呼出一口氣:“就是覺得有些不真實(shí)?！?/br>
    生活在c區(qū)的人，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四輪車。他們只能吃著黑面包，運(yùn)氣不好的時候還會發(fā)霉。以前還能捕捕魚，自從那場災(zāi)難后，受到污染的月亮灣變成了病毒的溫床。即便如此，依然有人為了填飽肚子爭先恐后地去捕魚，甚至為了幾條腐爛的死魚打得頭破血流。哪怕吃下那條魚就會因?yàn)楦腥径?，人們依然會這樣。

    因?yàn)檫@里是c區(qū)，從不會有人期盼未來。

    在c區(qū)，瓦房是最高檔的屋子，有草屋都算是幸運(yùn)。扶光曾聽阿奶說過手機(jī)，電視和電腦，這些坤靈星還未毀滅之前時的產(chǎn)物。然而在b區(qū)，這些他們一輩子都見不到的東西卻是那些人司空見慣的常物。而在a區(qū)，就像進(jìn)入了另一個紀(jì)元。高于人類一個維度的科技讓扶光難得的覺得，自己就是陰溝里的一只老鼠。

    但是，老鼠也在毫無尊嚴(yán)地奮力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