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绷致錃w喊住他，“我今天手機(jī)會一直開機(jī)?！彼?，不管是什么事，不管有多晚，都不要忘了。

    周野點(diǎn)了點(diǎn)頭，朝宋軼歌招手再見，便往車站走去。走了幾步后，他突然又回頭看了她們一眼，嘴巴微啟，但最后啥也沒說，揮手道，“回學(xué)校去吧?！?/br>
    那日林落歸和宋軼歌等周野上了車，才往學(xué)校方向走。

    宋軼歌說，“周野心里有事?！?/br>
    林落歸看了她一眼，“我知道?！?/br>
    “你不問他？”她本來想把機(jī)會留給她的，沒想到人都走了這姑娘愣是一句話都沒說。

    林落歸搖了搖頭，“北斯暮不愿說的事，周野能知道多少。就算問了，估計(jì)也問不出什么來?！?/br>
    宋軼歌罵了她一句縮頭烏龜，右手摸出手機(jī)，“現(xiàn)在給他打電話問問，就算不能全部知道，那也能摸出個大概。”

    林落歸盯著手里的手機(jī)看了一會，又把它遞了回去，“算了。不過一個晚自修嘛，我等得起的?！?/br>
    宋軼歌嘆了口氣，“姑娘，你的心可正大?！?/br>
    對于這句話，林落歸深以為然，可心大的，又何止林落歸一個呢？

    那天晚自修大概是林落歸過的最漫長的一個夜晚，從一開始把手機(jī)放抽屜，到后面直接將手機(jī)塞在書本下，一直到晚上十一點(diǎn)，那邊都沒有任何消息。

    宋軼歌和孫文靜陪著她一起等消息，最后等來的，確實(shí)一個驚天動地的大消息。

    六月七號那天，北家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北斯暮的父親北柏忠突然病死獄中，誰也不知道監(jiān)獄里到底發(fā)生過什么，媒體捕捉不到任何關(guān)于北柏忠生前的所有事情，政府和軍政處聯(lián)合把此事壓下，只對外宣稱北柏忠突發(fā)心梗而亡。

    林落歸清晰記得那一天，因?yàn)槟鞘歉呖紕倓偨Y(jié)束的日子。

    那是，北斯暮和周野一起參加完高考的日子。

    也是他們不辭而別的日子。

    是的，在那之后，宋軼歌再也聯(lián)系不上她的周野，而林落歸再也找不到她的北斯暮。

    兩個人就仿佛憑空消失在她們的世界里一樣，所有人都說他們?nèi)⒈?，可誰也不愿說什么不知道他們到底去的是哪里。

    北父下葬那天，林落歸偷偷跑去看了，她既想吊唁北父，也想去那里碰碰運(yùn)氣，或許北斯暮會在那天出現(xiàn)呢。

    可是沒有。

    前來吊唁的人這么多，北斯暮始終沒有出現(xiàn)。靈臺上只有北母一人站在那里守著，仿佛一個被抽走靈魂的機(jī)器，見到前去吊唁的人就彎腰感謝，眼皮始終沒有掀得太開。

    林落歸想，或許北母是不愿讓別人看到她紅潤的眼眶。

    北母畢竟是那樣驕傲，那樣要強(qiáng)的人。

    可她也同樣需要安慰和懷抱，只是可以讓她依靠的肩膀，都不在她身邊。而她將要面臨的，又將是怎樣沉重的擔(dān)子呢？

    那天宋軼歌也跟來了，她說也是來碰碰運(yùn)氣的，如果北斯暮出現(xiàn)，就不愁找不到周野。她說的時候還是一副咬牙切齒揮刀殺豬的模樣，不過林落歸心里明白，宋軼歌不放心她，就像在舊校區(qū)找不到周野的人，她也不敢讓宋軼歌一個人留在那里一樣。

    最后她們還是失望而歸，因?yàn)橹钡降跹浣Y(jié)束，北斯暮和周野都沒出現(xiàn)過。反是后來林落歸發(fā)現(xiàn)自己的父母也來了，忙拉著宋軼歌跑回學(xué)校。

    林落歸記得，那天宋軼歌拉著她去外面的宵夜檔吃了很多燒烤，兩個受得跟竹竿似的女孩吃起東西來跟個大胃王似的。

    “落落，你知道那天下午周野和我說什么了嗎？”宋軼歌正一副事外人般閑聊的模樣。

    林落歸想，她這是傷心過度呢？還是又想找話題把周野臭罵一頓呢？

    不管是哪樣，心里的憋屈說出來才是最好。

    于是林落歸點(diǎn)頭，“老板，來兩瓶可樂?！比缓罂聪蛩屋W歌，“今天不醉不歸。你可以開始你的表演了。”

    “……”宋軼歌稍拍桌子，“拿什么可樂！老板，那兩瓶酒?！?/br>
    宵夜檔的老板是一對中年夫妻，面向可親，看那倆姑娘還穿著校服，便過去勸她們，“現(xiàn)在時候不早了，你們是逃課過來了吧。聽我的，吃完這些烤串就回去吧，要是不夠吃，我再給你們燒倆雞翅？”

    宋軼歌罷手，“老板，就來兩瓶啤酒。放心，一會有同學(xué)來接我們，不會在你們這里賴著的?！?/br>
    老板說不過她，又得照顧其它生意，只好隨了她們，從冰箱里給她們拿了兩瓶雞尾酒。

    “這酒喝不醉人，我們要那種?！彼屋W歌說，指了指不遠(yuǎn)處一桌青少年用來碰杯的啤酒，“老板，你就給我們拿那種的吧?！?/br>
    林落歸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衣服，“軼歌哥，我們差不多得了。再說你看我們兩個的肚子，都快撐圓了?！?/br>
    說著，宋軼歌還真打了個飽嗝，卻不肯讓步，“林落歸，你到底還想不想知道我和周野那天發(fā)生了什么？”

    林落歸無奈，“想?！?/br>
    宋軼歌微微一笑，對老板吆喝，“老板，我們的啤酒?！?/br>
    這次走來的是老板娘，她拿來一瓶啤酒和兩個玻璃杯，“你們兩個小姑娘家家的，悠著點(diǎn)。吃得差不多了就趕緊回去?！?/br>
    林落歸頭一回覺得自己像個壞學(xué)生，忙縮著脖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們知道了。”

    老板娘這才放心走開。

    宋軼歌卻嗤笑一聲，“林落歸，我們是逃課出來發(fā)泄的，你能不能先收起你那三好學(xué)生的假象？都背著老師早戀了還沒膽子喝點(diǎn)酒，讓我說你點(diǎn)什么好?！?/br>
    林落歸努了努嘴，兀自拿起啤酒倒了兩杯，“不是要說你和周野的事嗎？”

    “其實(shí)也沒什么事?！彼屋W歌突然一副乏味的樣子，“他說在他心里，除了有兄弟，姐妹，不會有情人?！?/br>
    “什么意思？”林落歸見她一口悶了半杯的啤酒，臉色都不帶變的，也便盯著桌面的酒杯蠢蠢欲動，“不苦嗎？”

    “苦，苦死了。”宋軼歌僵著牙齒，好似要將吞進(jìn)去的酒碎尸萬段似的，一會才悠悠吐出一口氣，“我當(dāng)時真想給他來一手跆拳道?！?/br>
    默了兩秒，林落歸才反應(yīng)過來她說的苦，是針對周野而言的。

    “后來你不是沒少踹他？”林落歸說，捧起被子小酌一口啤酒。

    那苦澀的滋味……伴隨著一絲冰冷的涼意漫入唇齒，嘴巴里頃刻澀得發(fā)酸。

    林落歸的臉色變了又變，“這酒……也太苦了。”

    宋軼歌卻忽然笑了笑，“我都說苦了?！边@會也往嘴里扇著氣，“就為讓你喝一口，忍得我難受死了?！?/br>
    林落歸：“……”

    便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林落歸記住了酒的味道，那種澀中帶苦，卻又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最適合用來當(dāng)做夢的前戲。

    當(dāng)然，那晚林落歸是不敢喝太多酒的，嘗過一口就不想再喝了。反倒是宋軼歌喝了許多，又不勝酒力，醉得跟個泥人似的，要不是后來遇到許之俠他們，估計(jì)那天晚上兩人都得睡大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