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牧霄奪在黑暗中撩起眼皮，借著月光，低頭見衣擺上三兩道被人壓皺的?褶，他沒去抻平。

    第49章

    那?天夜里， 盛愿在牧霄奪的體溫和氣?息里迷失，做了個(gè)無比荒唐的夢。

    明明是仲夏日，盛愿卻夢見自己種下?的玫瑰在一夜之間全部盛開， 他?高興壞了， 喝醉酒爬上樹，看見牧霄奪孑然一身?站在玫瑰園深處。

    他?坐在樹頂，對著男人無理取鬧，指使他?要么?去尋一片最漂亮的玫瑰， 要么?給他?一個(gè)月亮。

    牧霄奪給不了他?月亮，只能去尋花。他?摘下?那?些開得正盛的玫瑰， 順帶一滴夜的露水，送給盛愿。

    盛愿很不滿意，“我只要一片?！?/br>
    牧霄奪隨手扯下?一瓣。

    盛愿搖搖頭，“這不是我想?要的， 它沒有那?么?漂亮?！?/br>
    牧霄奪卻說：“所有的玫瑰都長一個(gè)樣?子， 沒有最漂亮的?！?/br>
    這句話?不知戳到了醉酒的人哪個(gè)崩潰點(diǎn)，盛愿一下?子就哭了。

    他?一遍遍哭喊：“這世上一定有最漂亮的玫瑰，一定有！因?yàn)槲乙娺^， 你要是找不到就給我一個(gè)月亮！其他?的我都不要！”

    牧霄奪冷然反問?他?：“天上的月亮只有一個(gè)， 假的你也愿意要嗎？”

    盛愿瞬間蒙了， 連哭聲也頓時(shí)遏住。

    牧霄奪似乎不愿再與他?耗下?去， 轉(zhuǎn)身?離開。

    盛愿急得去捉他?，卻猝不及防的從樹上摔下?來，一頭栽倒地上。

    他?沒感覺到疼， 那?土地竟是軟的。

    下?一刻， 玫瑰田頃刻化作珠江水，爭先恐后涌進(jìn)他?的鼻孔和口腔。

    盛愿在湍急的水流中拼命掙扎， 耗盡了稀薄的氧氣?，卻沒有得到男人哪怕一次的回眸。

    無止境的下?沉，深不見底。

    他?逐漸放棄了抵抗，想?道：如果他?的愛情只有一瞬，他?想?把這一剎那?交給牧霄奪。

    即便他?只能得到假的月光和不那?么?漂亮的玫瑰。

    就像人出生入死，不過短短幾十載，卻依舊心甘情愿走這一遭。

    意識逐漸剝離軀體，盛愿瀕死掙扎了一下?，摸到一手潮濕，將他?驚醒。

    醒來才發(fā)覺，原來是手心隙出的汗珠。

    身?旁的余溫虛虛實(shí)實(shí)，縈繞在鼻尖的木質(zhì)冷香充斥了盛愿的每一根神經(jīng)?。

    他?目光洞然的望著頭頂?shù)奶旎ò?，心潮起伏，像離水太久的魚，不知該用哪個(gè)器官呼吸，眼前止不住浮現(xiàn)出那?個(gè)荒誕的夢。

    天上的月亮，玫瑰花瓣……這些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他?又怎么?會(huì)如此渴求……

    夢境真?是個(gè)怪誕的東西，即便是夢的主人，有時(shí)也無法理解浮在自身?思維上空的事物。

    待夢散去，盛愿慢吞吞從床上爬起來。

    他?倚著床頭，直勾勾盯著某處角落，眼神發(fā)木，一時(shí)分不清這是白天還是黑夜。

    牧霄奪睡眠時(shí)似乎十分畏光，無論是壹號公館，還是維多利亞港的住處，他?的臥室窗簾永遠(yuǎn)厚重?且遮光，拉上時(shí)簡直昏天黑地。

    盛愿翻開手機(jī)看了眼。

    ——08：14。

    真?是適合補(bǔ)覺的時(shí)間，盛愿默然想?了想?，最終還是打消了這一念頭。

    這是他?留在香港的最后一天，下?次回來說不準(zhǔn)是何年何月，也許一輩子都不能再來，不能就這么?稀里糊涂的混過去。

    盛愿磨磨蹭蹭離開臥室，剛一出門，便和那?七八條仿佛一個(gè)模子刻出來的小金魚們打了個(gè)照面。

    它們集體搬進(jìn)了一口大魚缸，在里面游得歡快。

    盛愿想?起自己昨晚沒見到魚缸，于?是問?舅舅，把之前那?條小魚放在了哪里，聽到男人輕飄飄回了一句“高腳杯”時(shí)，簡直快氣?笑?。

    盛愿往魚缸里丟了一小撮魚食，懶耷著眼尾，心情很好的看它們搶食。

    晴朗的日光漫浸到他?腳下?，他?感受到暖意，循著光線看過去。

    牧霄奪清逸的身?影正背對他?，垂墜在茸茸的薄光中。

    他?今日居家辦公，穿一身?色調(diào)淺淡的舒適常服，站在陽臺打電話?，像一株挺拔的藍(lán)桉。

    牧霄奪剛剛沐浴過，沒有經(jīng)?過打理的發(fā)型疏懶的垂下?，發(fā)梢墜著水珠，手腕搭在黑色護(hù)欄上，身?側(cè)茶歇桌還放了一杯溫?zé)岬募t茶，一派松弛愜意。

    盛愿斜倚著門框，默不作聲的注視他?，腦海中難以自抑的浮現(xiàn)出夢中的場景。

    男人漠然站在偌大的玫瑰園，肆意的紅在他?身?邊起舞，然而那?生機(jī)盎然的光景卻看不出半分夢幻，滿是垂敗和蕭條。

    盛愿用力搖了搖頭，不愿在與這個(gè)離奇的夢糾纏不休，轉(zhuǎn)身?離開。

    衛(wèi)生間的洗漱臺上，躺著牧霄奪的剃須刀，剛開封不久的男士潔面用品，以及一對同款式的黑白色牙刷牙杯。

    盛愿格外喜歡他富有生活感的那?一面，比如他?遺落在臺面上的平光眼鏡，杯壁上流淌的細(xì)小水珠……

    就好像，這些稀松平常的零散碎片，拼湊成了一個(gè)完整生動(dòng)，卻不為外人所知的牧霄奪。

    而這些不被?在意的痕跡，占據(jù)了他?每一個(gè)記憶。

    黑色的牙杯顯然已經(jīng)?有主，盛愿拿起白色的牙刷，擠了些牙膏塞進(jìn)嘴里，他?心思活泛，一邊刷牙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看手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