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花雖然漂亮， 拿著卻?凍手， 所以她的花遲遲沒能賣出去一支。

    某位途徑的男士被姑娘一視同仁的攔下?，恰巧被盛愿看到。

    隔著朦朧的雪幕， 他看見他的大衣浸透在黑夜中，雪悄悄落在衣角，被深黑埋沒。

    最終，那一籃子?玫瑰全被男人買下?，卻?沒有帶走，似乎沒有一支能入得了他的眼。

    小姑娘收了他的錢，歡天喜地的道謝。

    這之后?，她收起掛在脖子?上的收款碼，站在橋邊，路過她的人都能得到一束免費(fèi)的玫瑰。

    盛愿默默觀望許久，看著籃子?里的玫瑰一點(diǎn)點(diǎn)變少，賣不?好賣，一提到送周圍人卻?是?不?請(qǐng)自來。

    他正出神，忽然被一道漆黑身影掠走全部視線，手心傳來溫?zé)?，熱可可的甜香縈繞鼻尖。

    牧霄奪抬手將他的圍巾拉上去一些，奶綠色的粗毛線，襯得盛愿的巴掌小臉更?白。

    “mama給我織的，好看嗎？”盛愿捧著熱可可小口喝，睫毛上都是?氤氳的水霧，纖細(xì)的長(zhǎng)睫被墜得沉下?去幾分。

    “好看?！蹦料鰥Z微微側(cè)身，單手?jǐn)堉?。兩人的目光?約而同的落到正在送花的小姑娘那里。

    即便他不?說、即便他不?問，盛愿也?心有靈犀明白他的用意。

    這樣冷的凜冬，小姑娘不?知在橋上站了多?久，如此一來，大概就能早點(diǎn)回家。

    或許男人不?善言辭、不?幽默也?不?浪漫，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他并非世人口中的高高在上。

    即便他身處高位、受人景仰，卻?也?能看見身下?投射的陰影中蕓蕓眾生的百態(tài)，冷漠外表下?時(shí)而泄露的惻隱之心，一如當(dāng)年的雨夜。

    而他所做的任何選擇，存在于理性與感性的一念之間，可遵循冰冷邏輯法則，也?可憑心而動(dòng)。

    牧霄奪低了眸，一瞬不?瞬的注視他，驀然問：“想要玫瑰嗎？”

    盛愿看見已經(jīng)?見底的玫瑰花籃，不?免生出一丁點(diǎn)微妙的失落，依偎在他身側(cè)，“……不?想要?！?/br>
    “真不?想要？”

    “嗯?！?/br>
    牧霄奪輕不?可察的挑眉，變戲法似的從指間變出一瓣玫瑰，淡聲道：“不?要也?送，先用這瓣代替，茨戈薇那片以后?再補(bǔ)給你。”

    盛愿沒看見他在買花時(shí)扯了一瓣，慢慢接過來，放在手心端詳，想起自己藏在盒子?底下?的花瓣，悶悶的說：“……你發(fā)現(xiàn)?了?！?/br>
    牧霄奪道：“我不?像某人，送片花瓣還要遮遮掩掩，藏得那么隱蔽，萬一真沒被看到怎么辦？”

    “我沒打算能真的送出去。”盛愿語氣平淡，似乎想起了那段看不?到希望的暗戀，“即便這樣，至少我種下?的那些玫瑰能被你看到，對(duì)我而言，已經(jīng)?是?很幸運(yùn)的事了?！?/br>
    牧霄奪不?言不?語，只是?將他攬緊了些。

    該說是?從前?的他遲鈍嗎？

    其實(shí)未然，或許不?戳破也?是?一種仁慈，至少離別時(shí)足夠體面，相逢也?并非形同陌路。

    “舅舅，你是?什么時(shí)候開始喜歡我的？”盛愿翹著尾音問，細(xì)小的雪絨落在他仰起的臉頰上，瞬間化成一粒水珠。

    他的眼眸可真清亮，涉世已久卻?仍然干凈得純粹。

    “想知道？”

    盛愿點(diǎn)點(diǎn)頭，“想。”

    牧霄奪賣足了關(guān)?子?，卻?說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時(shí)候喜歡上的，大概是?自然而然。盛愿對(duì)這個(gè)?敷衍的回答十?二萬分不?滿意，纏著男人要他講個(gè)?清楚。

    牧霄奪卻?是?真的記不?清，被纏得實(shí)在沒辦法，只能說了件盛愿自己可能都不記得的事。

    “大概是?夏天，下?了場(chǎng)冰雹，花園里的花因此折損不?少。雨停之后?，我路過那里，看見你蹲在玫瑰田里搶救你的花，滿身都是?泥。有一株倒伏得太嚴(yán)重，園丁都覺得它沒救，你卻?找了個(gè)?花盆，把它挪到屋子?里養(yǎng)?！?/br>
    “就因?yàn)檫@個(gè)?？”盛愿依稀有點(diǎn)印象，云川的夏天喜怒無常，伺候那些嬌貴的玫瑰著實(shí)費(fèi)了他不少力氣。

    牧霄奪淡聲：“后來那株玫瑰是?最早開的，比玫瑰園那些早了一整年，但那時(shí)候你已經(jīng)?離開了?！?/br>
    “……”盛愿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心里清楚，自己必須釋然，才能面對(duì)諸多?無法填補(bǔ)的巨大遺憾。

    牧霄奪察覺到他眉眼間藏不?住的低落，蹭了蹭他冰涼的耳尖，似是?安慰道：“我的情感感知能力很差，就像從前?和你說的一樣，我很難做到和另一個(gè)?人分享自己的感情，哪怕另一方是?你，我也?只能做到后?知后?覺。”

    盛愿抬眸，發(fā)覺自己對(duì)這個(gè)?男人的了解仍然停留在官方解釋、行為表象以及偶爾的溢出，更?深層和被男人有意識(shí)隱藏的內(nèi)里，他無從得知。

    牧霄奪這一刻福至心靈，看出他心中的疑惑，置身事外似地開了口，談起他鮮少為外人所知的家事。

    “我父母是?商業(yè)聯(lián)姻，一路相互扶持?？杉幢闼麄兿噱σ阅倪^了大半輩子?，還生育了兩個(gè)?子?女，我仍然認(rèn)為他們之間不?存在除了利益關(guān)?系之外的任何感情?！?/br>
    “為什么？”盛愿問，“也?許是?日久生情呢？”

    牧霄奪淡然一笑，想他還是?單純，用了委婉一點(diǎn)的說法，“我離開云川去香港的時(shí)候才七八歲，在這之前?，我不?止一次看到父母帶著不?認(rèn)識(shí)的女人或者男人回到家，他們對(duì)伴侶在外有情人這件事心知肚明，卻?還能其樂融融的在同一張桌上吃飯，我只能和家里的傭人一樣裝聾作啞，粉飾太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