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弱聽?的右耳在這種?茫然時刻仍然盡心盡力的堅守本職，為他在滿世界浪潮般的嘈雜中，帶回了幾道無比陌生的聲?音。

    “患者送來得很及時，靜脈溶栓的效果很好，而且也沒有很嚴(yán)重的反應(yīng)。”

    “是的，這和?患者從前的腦瘤沒有關(guān)系。經(jīng)過開顱手術(shù)切除后，他的病一直沒有復(fù)發(fā)過，囊腔情況顯示良好?！?/br>
    “突然暈厥的原因……目前看來是腔隙埂塞，具體情況還需要接受腦血檢查和?治療，以及留院的進一步觀察。”

    第72章

    日暮時分的陽光溫柔到殘忍， 從窗口緩緩漫延，伸到病床化作一條起伏的光帶，一并映照蒼白?得?幾乎與白?色被單融為一體的指尖。

    紙頁翻動時發(fā)?出沙沙響聲， 像斜風(fēng)吹刮枯槁。清瘦的面容藏在光的陰影里， 低眸垂視著秉在手中的《斜陽》，那些爛熟于心的文字和劇情此刻卻變得?無比陌生，仿佛從沒有嵌進他的記憶。

    盛愿將書放下，無聲無息仿佛一具空洞的人偶。即便夕陽縱情燃燒也映不亮他眼底慘淡的眸光， 如同點不燃的潮木。

    他不禁發(fā)?問：時間真的在流逝嗎？他所擁有的一切，這如夢似幻的兩年， 是否只是一場求而不得?的夢？

    大概是他上輩子十惡不赦，才會失去此生的幸運，連做夢的權(quán)利也要被收回。

    夢醒之后，他仍然坐在雪白?的病床上， 依舊是那個無時無刻不被死亡陰影所籠罩的病人。

    害怕被拋棄， 卑微到塵埃，一個任人拿捏的可憐蟲，只能在無窮無盡的折磨中等待架在脖子上的鍘刀落下。

    盛愿無力的閉上眼， 眸中早已?干涸。

    一墻之隔后， 華臻翻閱著病人的mri報告以及顱腦ct， 傳達后續(xù)的治療方案以及注意?事項， 面容已?不似昨夜那般凝重?。

    “……依照檢測報告的結(jié)果來?看，并無大礙。病人雖然體質(zhì)弱，但?畢竟勝在年輕， 恢復(fù)速度較快。”華臻將手中報告翻過一頁， “具體的方案已?經(jīng)給出，只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出院后按時吃藥，定?期檢查即可?！?/br>
    牧霄奪沉聲問道：“沒有徹底根治的可能嗎？”

    “梗塞面積較小，病情較輕，經(jīng)過積極治療后通常可以治愈?？刹∪藦那盎加心X瘤疾病，依舊存在隱患，況且腦血管的疾病復(fù)發(fā)?概率極高?……”

    走廊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查爾斯步履匆匆的焦急趕來?，看見牧霄奪肅冷的神情心臟瞬間涼了大半截，訥訥問道：“小東西的病怎么樣？復(fù)發(fā)?了？”

    華臻先一步和他解釋，“腦部深穿支動脈缺血，不是腦瘤復(fù)發(fā)?，也沒有出現(xiàn)病灶的轉(zhuǎn)移或者惡化……只是突然暈厥送去搶救這種事夠讓人后怕的，對于病人本身?也是心理上的反復(fù)折磨。盛愿心思敏感，一定?要時刻照料他的情緒，千萬別讓他鉆牛角尖?！?/br>
    查爾斯隨手向后捋被風(fēng)吹亂的金發(fā)?，聲音被冷風(fēng)灌得?啞，“vantro，你怎么待在外面，不去里面陪小東西嗎？”

    華臻替他捏一把冷汗，瘋狂遞去眼神，心道：他難道看不出先生是被盛愿趕出來?了嗎？奈何這老外實在不長眼睛，壓根沒看到他的眼色。

    洪珠儀恰好從旁邊路過，得?知盛愿住院，她立刻拋下男友連夜從法?國?飛了回來?，連日奔波，未施粉黛的面容略有憔悴。

    “我進去看看小愿，他之前心情一直不好，不愿意?見人。又過了大半天，也得?吃些東西了?！迸藴芈暤?，手里提著保溫食盒，繞開門口堆積如山的探望禮品，輕輕推門進去。

    “那是誰？”查理斯問。

    “盛愿的母親?！?/br>
    “唉，真好?！辈闋査共唤锌跋胂胨洗巫≡耗莻€小可憐樣，你一出門，病房里就只剩下他自己?，身?邊連個說話的都沒有，現(xiàn)在也是有親人陪著了。”

    腦血管科的專家曾經(jīng)是華臻的老師，他向牧霄奪代為轉(zhuǎn)述了一些可能出現(xiàn)的后遺癥或者不良反應(yīng)，便去樓下去取藥。

    走廊很暖和，查爾斯緩了緩凍得?僵硬的四肢，大步上前將牧霄奪手里的病歷抽走，神神秘秘將人喚到了天臺。

    晚霞垂墜在天際，站在視野開闊的天臺，將滿目流光淡金盡收眼底，斜風(fēng)裹挾著雪粒落去熨帖的衣角，微弱的一點白?迅速被掩埋。

    “車禍那起案子，也周旋了快兩年，連當(dāng)初那個草包蔣處都從科級混到副處了。上頭催著結(jié)案，警方也想就此平息，專案組也解散了，貌似繼續(xù)查下去也不會有新的進展?！辈闋査沟溃搁g挾一支明?滅閃爍的煙桿。

    交談的片刻間，已?經(jīng)有幾通工作電話打進牧霄奪的手機，查爾斯忍不住說：“你要是實在太?忙，就先去工作吧?！?/br>
    “不用管?！蹦料鰥Z背風(fēng)點煙，絲絲縷縷的青煙飄飛彌散，淡入風(fēng)中，繼續(xù)上一個話題，“他們想以什么方式結(jié)案？”

    “死無對證，警方也查不下去?！辈闋査篃o奈聳肩，“最好的方式肯定?是把罪責(zé)安在死人身?上，谷同舟妄想騙保救女兒，所以精心設(shè)計這場車禍，結(jié)果將兩……三條人命搭了進去。”

    哪是查不下去，只是不敢查罷了。

    牧海英做事不留痕跡，想避開這場火，對于她來說恐怕不費吹灰。

    牧霄奪出奇的漠然，“既然如此，也別再耗費人力，我會派人告知蘭家那個姑娘，盡快結(jié)案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