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這是一趟非常治愈且自由的旅途。

    他倆順著攻略路線，去到了拉脊山，宗喀拉則，日月山，青海湖。青海的天氣多變，可能上一秒還在下雨，下一秒就是大晴天。

    去青海湖需要翻越扎哈公路，那邊兒的路彎道很急，而且特別繞。花雅其實(shí)想嘗試開一下的，但還是覺得不行，最終還是換了江旋來開。

    公路旁邊都是雪山，山腳下，有大片的牛羊，車窗外的風(fēng)景隨手一照就是一幅畫，蔚藍(lán)清澈，草原遼闊無際。

    很多人稱西北是荒涼而又浪漫的，這些年，花雅忙于學(xué)業(yè)，忙于工作，除開18年去肯尼亞的單人旅行，他高考斬釘截鐵填下志愿的地方，都沒有好好看過。

    這次，他讀懂了人生是曠野這本書。

    回程的路上很不舍，后勁兒非常大。

    江旋開著車，他坐在副駕駛看沿途戈壁攤的風(fēng)景，想到了什么，突然問，“你在甘肅的哪個地方當(dāng)兵？”

    江旋捏緊了方向盤，目視前方，平緩地說，“蘭州。”

    花雅若有所思地瞇眼，輕聲說了句，“好近?！?/br>
    末了，他又問，“一直在蘭州嗎？”

    “沒，”江旋說，“士兵是在嘉峪關(guān)?！?/br>
    過了半晌。

    “你上大學(xué)沒？”花雅問。

    江旋依舊目視前方，只是不小心猛踩剎車導(dǎo)致車往前聳動，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不平靜。

    “總得要弄清楚不是嗎？”花雅手指點(diǎn)著額角，側(cè)頭看著外景說，“這幾天在青海的旅途，我心情很好，回到酒泉之后，我就沒那么多耐心了?！?/br>
    江旋聽出來花雅的意思，如果現(xiàn)在坦白，可能還會看在好風(fēng)景的面子上給他機(jī)會，他也清楚地知道，休假一過，他倆忙于工作，他的死纏爛打有什么意義呢？況且還有個席恒。

    “上了兩年，陜西，”江旋淡淡地說，“在校入伍的，報的甘肅地區(qū)?！?/br>
    “繼續(xù)?！被ㄑ耪f。

    江旋將車?？吭?27國道旁，開了車門下車?；ㄑ乓姞?，掏出煙盒邊下車邊抖出來抽上，這會兒起風(fēng)了，天氣跟前幾天一樣，晴空萬里秒變?yōu)踉脐幊?，黑壓壓的，顯得沉悶壓抑。

    “當(dāng)年，我和小苗趕過來時，你正將刀捅進(jìn)周海軍的肚子里，我把你敲暈了，又補(bǔ)了他幾刀，”江旋提起回憶，眉眼陰鷙，緩緩地敘述著經(jīng)過，“我是想把他捅死的，但那畜生命挺大的?！?/br>
    說到這兒，他冷笑了聲。

    “你替我頂罪了是么？”花雅吐出一口煙氣兒問。

    “不算，”江旋走過去，自然地從他兜里拿出煙盒，看見是細(xì)桿兒，猶豫了半秒，還是叼在嘴里湊近他的煙頭點(diǎn)上了，“你那叫正當(dāng)防衛(wèi)，我那是故意殺人，有時候，權(quán)力是個好東西，同時，得拿代價去換?！?/br>
    花雅想到前些天才到西寧時，江旋口中說，換取站在他面前自由的代價就是不告而別了七年。

    “我爺爺氣瘋了，把事兒給壓下來了，”江旋低了低頭，“然后，然后江彧他們就騙你說我去美國，我是廢物，我很想見你，但見不到。”

    花雅看著他，“嗯，我大概能猜到是因?yàn)檫@件事，可我還是只想要一個真實(shí)的結(jié)果，直到填志愿結(jié)束，你都沒有出現(xiàn)，我知道不可能了?！?/br>
    “小椰，”江旋的心又開始疼了，他鼻腔泛酸，哽咽說，“對不起?！?/br>
    “所以是錯過和遺憾啊?！被ㄑ泡p聲笑了笑，抽完最后一口煙，被風(fēng)吹得攏了攏衣領(lǐng)。

    “那還能重新開始嗎？”江旋鼓起勇氣，問出這句話。

    “我們還能回到年少嗎？”花雅反問。

    時間匆匆，回不去的少年時代，不知道該從何開始。

    “不能，”江旋與他相視，“這些年，我時常在想，如果我沒有出生在江家，就是一名普通的學(xué)生，遇見你，和你成為兄弟，然后喜歡上你，對你表白，會不會結(jié)局都不一樣？但是只要周海軍在，似乎什么身份都是死命題，結(jié)局毋庸置疑都不是完美的?！?/br>
    “從我喜歡上你的那一天，就沒想著再放手了，哪怕因?yàn)橐恍┻z憾分手，哪怕時間耗費(fèi)了七年，我都沒停止過尋找你。你說要去西北，我就來西北找，西北很大，每個人都像沙漠里的沙礫一樣渺小，可我倆還是相遇了不是嗎？在突尼斯的時候，我的瞄準(zhǔn)鏡中出現(xiàn)了你的身影，那種被驚喜砸中的眩暈我這輩子都忘不了?！苯榫w逐漸遞增，“我也想回到年少，起碼17歲的我還擁有過花雅，可我保護(hù)不了你，我連留在你身邊都做不到，我從未停止追尋你的腳步，你要向前跑，那我就追，哪怕我跑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你心軟了我都不會讓你跨出一步，現(xiàn)在的我，有足夠的能力走出那一百步。”

    花雅眸子閃動，沉默地望著他。

    “我不會再問你能重新開始嗎，”江旋聲音放得很輕，“如果有一天，你覺得我把那一百步走滿了，你就告訴我。”

    風(fēng)把烏云吹散了，陽光重新照在這片戈壁上，遠(yuǎn)處的經(jīng)幡隨風(fēng)而揚(yáng)，發(fā)出嘩嘩的響聲。

    花雅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好。”

    休假過后的生活步入正軌。

    一切還是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每天開車上班，看早晚的晚高峰交通，餓了就吃飯，累了就喝水，只不過......生活中少了一個人的身影。

    他沒有再接到過席恒的電話。

    有些事情，該說明白就說明白，可能這樣會顯得他有點(diǎn)兒無情，但本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