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幾個人都在等著,崔家叔叔就跟這男人聊了起來。 “你是什么病???”他看了下這男人的臉,問道。 “哎,別提了,我也不知道什么病,就是治不好?!?/br> 這男人看起來是真著急,一邊嘆氣,一邊訴苦:“老是上火,煩死了。” 這時崔鳳山卻道:“光上火嗎?晚上會不會起夜?” 男人怔了下,隨即點頭:“起啊,一晚上起三四回,四五回,覺都睡不好?!?/br> 崔家叔侄倆都懂了,這人身上既有寒又有熱,像這種寒熱錯雜的情況,非常考驗醫(yī)生的技術(shù)啊。 光是清熱也不行,只用溫熱藥一樣不行。具體怎么用藥,這可是一門學問。 就是不知,這個小羅大夫能不能妥善處理。 崔家叔叔心一動,就跟這人說:“哎呀,你說巧不巧,我家親戚有個人跟你差不多。一會兒大夫給你開完藥,你給我瞧一瞧唄?!?/br> 第29章 揚帆 人體模特 “該我了?!甭牭阶约旱奶? 那男人匆忙站起來,坐到羅裳對面,先把自己以前的病歷遞了過去。 “哪兒不舒服?”羅裳沒有急著去看他的病歷。 男人大概三十歲左右, 聽到羅裳這么問,他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才小聲說道:“有點腎虛, 去醫(yī)院開了藥, 沒治好?!?/br> 羅裳點頭, 開始給他診脈。 放下手指,羅裳沉思了一下,問他:“腳涼嗎?腰呢?晚上一般起夜幾次?” “涼, 都涼。一晚上起夜四五回, 睡眠很差。” 羅裳明白,之前的大夫之所以會誤診, 誤區(qū)就是在這里。從病人口述的這些情況來看,確實很像是腎陽虛。 但事實卻不是這樣, 這一點,她剛才診脈時就察覺到了。 “張嘴我看看舌?!辈∪寺犃? 立刻伸出舌頭。羅裳只瞧了一眼, 就看到了他舌色偏紅。不僅如此,他舌頭側(cè)面和牙床上還生了口瘡。 從這一點來看, 又有點像是上熱下寒, 這種情況,在現(xiàn)實生活中其實并不罕見。有的人就是這樣,明明挺怕冷的, 腳也涼。卻總是容易上火,要么口舌生瘡, 要么長痤瘡。 羅裳卻沒有就此結(jié)束診斷,反而讓那男人躺到診療床上,在他腹部大腸部位按壓了一會兒,男人被按疼了,悶哼了一聲。 羅裳收回手,問他:“便秘挺嚴重吧?腸子里都是,很干燥。” “啊…對對,特別費勁,好幾天才一回?!彪m有些尷尬,男人還是如實說道。 診斷結(jié)束,羅裳回到桌邊開始寫處方箋。眼看著她寫完,那男人才客氣地問道:“大夫,我這是什么病???” 羅裳頭也沒抬地道:“不是腎虛?!?/br> “哦…”男人松了一口氣,不是腎虛,那可就太好了 。 可大夫仍沒解釋他這到底是什么問題,他迫切地想知道。羅裳這次沒等他問,就主動給他解釋:“你這種病,歸因于體內(nèi)氣化失常。熱結(jié)膀胱,不僅會導(dǎo)致便秘,火熱上泛,還會有口舌生瘡的上火現(xiàn)象。膀胱有熱,腰與下肢有寒,這種反差,是寒熱格拒造成的。” 是這樣嗎?男人好像懂了點,但要問他到底怎么回事,他還是說不上來,只聽懂了他這種病會有寒熱共存的現(xiàn)象。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 “那還要吃金匱腎氣丸嗎?”他以前拿的藥還剩半個月的量沒吃完呢,所以他想問問。 “不要吃,不是腎虛吃什么?我給你另開了藥。” 羅裳撕下剛寫好的藥方,給他瞧了一眼,就去抓藥。 方遠也跟了過去,他這兩天一直在默默記著藥柜上的藥材名字,現(xiàn)在每種藥大概在什么位置,他都記住了,只是還不太熟練。 羅裳其實也注意到了他的舉動,想了想就跟他說:“方大哥要是不介意的話,過幾天你可以幫我抓藥。有需要注意的和單獨抓的藥,我這幾天會抽空告訴你。” “嗯?!彼哌@一聲,羅裳就知道他答應(yīng)了。 這男人很快拿到了藥,但他沒有直接走,又坐回了崔鳳山和他三叔旁邊。按照約定,他不著痕跡地把自己的藥方給崔三叔瞧了瞧,等對方點頭,他才拿著藥方走人。 這人真以為崔三叔家里有跟他情況差不多的病人,出于好心,他想把這藥方借給別人瞧瞧,卻又怕羅裳看到了不高興,所以整個環(huán)節(jié)被他cao作得如同地下黨接頭一樣。 羅裳眼神很好,眼角余光其實瞧見了這一幕。但她只當沒看見,什么都沒說。 這人一走,就輪到崔三叔了,他和氣地坐過來,說:“姑娘,我最近胃口不怎么好,吃不下飯,你給我瞧瞧,吃什么藥合適?!?/br> “沒什么大問題,給你開一副健脾消食的藥,一個療程就差不多了。但你在生活中要注意一下,不要過度思慮。別的沒什么,跟同齡人比,你保養(yǎng)得很好了?!痹\脈結(jié)束,羅裳很快下了結(jié)論。 聽她這么說,崔鳳山不禁暗笑,心想自己這三叔平時保養(yǎng)得挺好,確實就這點毛病,想得多。 想得多了,可不就茶飯不思,吃嘛嘛不香了嗎? 他們在這兒已經(jīng)觀察了好一會兒,對羅裳的醫(yī)術(shù)也有了大概的了解。所以崔三叔拿到藥之后,客氣地付了醫(yī)藥費,就跟崔鳳山離開了診所。 兩人在銀杏樹蔭下慢慢走了一段路,崔三叔背著手,回望著診所,問崔鳳山:“鳳山,你哥說的話可能有點夸張,但這姑娘水平確實沒問題,夠資格獨立坐診了。就算到咱家醫(yī)館,也夠資格?!?/br> 崔鳳山是個聰明人,知道他三叔最近忙著在為醫(yī)館物色大夫,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瞧他三叔這態(tài)度,估計是看上羅裳了。 但崔鳳山本人對此并不看好,他也不掖著藏著,直說了:“三叔,這件事我覺得可能性微乎其微,你還是別打這個主意了。大夫剛才都跟你說了,讓你少cao心,你還亂想?!?/br> 崔三叔對他說的話不置可否,估計還沒打消這個念頭。崔鳳山就又道:“三叔,她自己這個診所已經(jīng)成了氣候。她自己就是老板,醫(yī)術(shù)又過硬,這種情況,怎么會放著好好的老板不當,到咱家醫(yī)館來打工呢?” 崔三叔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少年意氣,當年他也是這么過來的。但他并沒有反駁,等崔鳳山說完了,他才不緊不慢地說:“鳳山,事情沒那么簡單。你醫(yī)術(shù)雖然是頂好的,但社會上這些事,你還差了點?!?/br> “你三叔我混了這么多年,什么事兒沒見過?樹欲靜而風不止啊。她這診所只要開好了,就會有人想辦法不讓她開。她人單勢孤的,你覺得能扛得住嗎?” “這地方,可是山河路,是有地頭蛇的。” 崔鳳山抿了抿唇,沒說話。 崔三叔又說:“但她要是跟著咱們干,有咱家庇護著,就不用擔心這些問題。她只要安心當個大夫,別的都由家里給她擔著?!?/br> “所以,她要是愿意來咱們這兒,對誰都有好處,是雙贏?!?/br> “至于薪酬,也不會少給她,一個月最少給她二百塊,每周還能休息。就這條件,哪個大醫(yī)院能給得出?” 崔鳳山沉默了一會兒,卻說:“三叔,現(xiàn)在下這個結(jié)論還為時過早。你沒聽說過嗎?福兮禍所倚。所以這事現(xiàn)在還沒完呢,你暫時什么都別人跟說。” 崔三叔知道他這兩個有本事的侄子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什么都愿意聽長輩的。他也不跟崔鳳山犟,只道:“我當然不會那么莽撞,怎么都得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下?!?/br> “我知道,你可能覺得你三叔冷血,沒人味??晌倚睦锵氲亩际窃趺窗言奂业尼t(yī)館維持下去,也不敢說發(fā)揚光大,只要能一代代傳下去,我就算完成使命。” 崔三叔看得出來侄子對他這種挖人的行為不以為然,便解釋了一句。 崔鳳山?jīng)]接他這句話,卻自嘲地笑了,說:“三叔,我知道你急著招人,給醫(yī)館補充新鮮血液??梢牢铱矗氵€是先看看別的人選吧?!?/br> 叔侄倆意見一直不統(tǒng)一,就沒再聊這件事。 他們走后不久,就快到五點鐘了。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方遠開始用水井壓水,往廂房大鍋里倒。 這時韓沉的摩托車已被他推到院內(nèi),羅裳去廂房幫忙的時候才知道韓沉又回來了。 羅裳沒管這事,繼續(xù)干活,等他們倆把泡好的藥材都倒到鍋里后,就開始燒火煮藥。這個過程比較費時間,所以火點著之后,就由方遠在這兒看著,羅裳則去了診室休息。 給病人看病,看似坐著不動挺輕松的,實際上要仔細分析每個病人臟腑經(jīng)絡(luò)的情況,在很短的時間里就要有個相對準確的判斷,開具藥方并反饋給病人。 分析病情,跟破案是異曲同工的事,都挺浪費腦細胞的,所以并不輕松。忙了一天,羅裳挺想安安靜靜地休息一會兒。 方遠在廂房干活,羅裳靠著椅背假寐。但她并沒有睡著,只要有動靜,她就能醒過來。 大概休息了十幾分鐘,羅裳聽到有一串腳步聲從前門門口進來,聽聲音不是一個人。 羅裳坐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fā)。 這時有幾個人已經(jīng)走了進來,最前面的人還是老病號,就是那位搞美術(shù)的袁程。 他身后是一家三口,一對年輕夫妻抱著個小女孩走了進來。 羅裳請他們坐下,隨后問起了幾個人的來意。 袁程拉了下他身后那對三十歲左右的男女,給羅裳介紹:“這是江哥,跟我在一個美院,這是我嫂子,這是我小侄女萌萌?!?/br> 那對夫妻很和氣,容貌氣質(zhì)都不差,瞧著挺般配的。羅裳便問道:“哪位身體不舒服???” “是我家萌萌,她喘氣費勁,你能看出來吧?” 羅裳點頭,小女孩剛進來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 女孩子不時用力地抽氣,試圖用鼻子吸氣。但她鼻子不通氣,只能張著口。張口呼吸時間長了,是有可能造成面容改變的。 “嗯,能看出來,給孩子看鼻炎吧?”羅裳問話的時候,示意袁程他們把孩子放到她對面的椅子上。 這個小女孩長得漂亮,兩個大眼睛像黑葡萄一樣。她的頭發(fā)細而軟,在腦后扎了兩個小鬏鬏,很軟萌,讓人看到總想揉一揉。 “對對,這孩子就是鼻炎,我跟她爸帶她去了好幾家醫(yī)院,也好過一陣子,就是老犯,洗鼻水也沒少用,都去不了根?!?/br> 羅裳略觀察了這孩子的臉,大概就猜出了問題出在哪里。 這個叫萌萌的小女孩長得清瘦,相對于同齡人來講,她發(fā)育倒不算遲,就是消瘦。臉上光澤度也要差一些,平時應(yīng)該不愛吃飯。 羅裳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隨后她伸出兩只手,握住孩子左右手腕,兩邊大拇指剛好按在萌萌左右手腕寸關(guān)尺的部位。 這種脈法,叫一指定三關(guān),以大拇指來診小兒手腕寸關(guān)尺這幾個位置的脈像。 那對夫妻倆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這么把脈,但他們都很明智地選擇了觀望,誰也沒打擾羅裳。 片刻后,羅裳松開手,又讓孩子伸出舌頭瞧了瞧。 袁程和那對夫妻也好奇地往孩子舌上瞧了瞧,這一看,袁程不禁驚訝地說:“江哥,萌萌舌頭上的苔好厚啊,還有點黃?!?/br> 那對夫妻倆也看到了,就算他們不懂醫(yī),也能猜出來,這孩子的舌像應(yīng)該是代表著某種不健康的狀態(tài)。 這時羅裳說:“袁哥說的對,萌萌舌頭上苔太厚了,而且偏黃。她這是有內(nèi)熱還兼有脾虛?!?/br> “正常的舌苔是薄薄的一層白苔,她這個肯定要調(diào)理一下的。” 江哥好奇地問道:“這種舌像,跟萌萌的鼻炎有關(guān)系嗎?以前也沒聽說過?!?/br> “當然有啊,剛才我看了下你們以前給孩子拿的藥,主是要清肺熱和洗鼻水這兩類是吧?” “這孩子體質(zhì)偏瘦,舌苔黃厚,確實有內(nèi)熱,這個內(nèi)熱影響到肺,就會產(chǎn)生各種呼道癥狀,這當然包括鼻炎這種病?!?/br> “但僅辨明這一點是不夠的,還是看看產(chǎn)生這種內(nèi)熱的根源在哪里。如果找不到這個根源,就算用了上述的藥,過一陣子還會犯病。” “根源在哪兒啊,是因為脾虛嗎?”袁程最近對中醫(yī)有了興趣,特意去買了幾本醫(yī)書,沒事就翻開瞧幾頁。但這些書對他來說,猶如天書??词强床欢模珜I(yè)性的名詞他倒是記住了幾個。 “對,是脾虛,所以在原來那些藥的基礎(chǔ)上,我要再給她添加一些健脾的藥。另外,萌萌有些腎虛,這個也需要調(diào)理,孩子晚上會尿床嗎?” 萌萌雖然安靜,但她一直在聽著大人的對話。別的她聽不懂,但這句話她怎么可能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