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邢隊就在旁邊, 此時他也知道, 羅劍是沒有做案時間的。等韓沉放下電話,坐到他對面, 他才道:“看來, 羅劍這個人可以排除了。你跟我說實話,你怎么會認識羅劍?” 韓沉當然不可能說這是他未來岳父,但羅裳這個人, 青州警方有不少人是知道她的,韓沉就道:“山河路程嚴失蹤案你還記得吧?” “?。窟@事兒我當然記得啊, 當時找人還調(diào)用了我們的人手呢?!?/br> 邢隊雖不知道韓沉為什么會提起這事,但韓沉不是個愛說廢話的人,那他在此時提起這件事,就是有目的的,所以邢隊沒有浪費時間去詢問他為什么問這個問題。 韓沉卻又問他:“程嚴失蹤這件事,派出所和刑警隊都派人查過,全都找不到他人在哪。最后是程家人給的消息,事實證明,這個消息是準確的,這事你想必也知道?!?/br> “對,我知道,聽人說程家人找大師給算過,大師好像歲數(shù)不大?!?/br> 韓沉點頭:“她歲數(shù)確實不大,她就是羅劍的女兒。” 邢隊經(jīng)歷豐富,聽到這里也不禁呆了片刻,“這個姓羅的工人還有這么厲害的女兒?我想想,前陣子不是還抓了個偷新生嬰兒的產(chǎn)科大夫嗎?那事也是這姑娘幫忙辦的吧?” 說到這里,邢隊不禁站起來,把這些事串了起來。 韓沉雖然沒說話,但他的態(tài)度卻相當于默認了。 他正沉默著,邢隊卻繞著他打量了好幾眼,說:“不對啊,你剛來的時候說你昨天見到這個叫羅劍的工人,那你跟他女兒是什么關(guān)系?” “你倆肯定認識對吧?昨天你們是不是在一起?” “我記得,程嚴那個案子,還有嬰兒的案子,你也都參與了。” 韓沉唇角微抿,笑著說:“不愧是老刑警,這點事兒都讓你看出來了?!?/br> “少打馬虎眼,從實招來,說說你跟那個大師到底怎么回事?”邢隊平時很嚴肅,這時卻難得的八卦起來。 “她不是開診所嗎?她開診所租的就是我家的房子。所以我認識她,還算熟吧?!?/br> 韓沉說得很保守,邢隊卻從他這含糊的態(tài)度中看出了一些貓膩。 他伸指朝著韓沉,說:“行,房客是吧?你說是房客那就是唄,不過你該抓緊還是得抓緊啊?!?/br> 韓沉并沒有反駁的意思,兩個人說到這個地步,也是點到為止。 邢隊重新坐下來,略一思忖,轉(zhuǎn)頭問韓沉:“你說這姑娘是什么路數(shù),她不是大夫嗎?” “是大夫沒錯,她走的是古中醫(yī)的路數(shù),也懂易吧?具體的我不太清楚,不過我聽說,有些高明的大夫,本身就是易學大師?!?/br> 這個時代,社會開放度大為增加,信什么的都有。只要不涉及到邪/教,警察對這些東西還是比較包容的,所以邢隊也挺認可韓沉的說法。 他點了點頭:“有可能是這樣吧,只要不是歪門邪道的東西就成?,F(xiàn)在社會上亂象不少,哪天咱們說不定得查一查呢?!?/br> “行,羅劍的事基本上就清楚了,一會兒我讓人把他放了。但證據(jù)還是要固定下,回頭我讓沂春市警方跑一趟 ,這個你就不用cao心了,那邊我也有熟人?!?/br> 說完羅劍的事,邢隊問起了三道溝村的情況:“這個村子緊臨國道,最近幾年,村里犯事的人挺多的,打架斗毆賭博也不少見。你跟我說實話,你們處突大隊,是不是想集中整治下?” 韓沉來調(diào)資料前,就知道自己瞞不過邢隊這個老警察,他就道:“是有這個想法,但要處理的不是這些小事。具體的行動可能還要再等等,目前還在搜集案情和證據(jù)的階段?!?/br> “你肯定知道,最近兩年,我市已發(fā)生近十起車輛與乘客失蹤案。我覺得部分案子很可能跟那個村子有關(guān),那地方是交通要道,咽喉地帶,來往的車輛想繞都沒地方繞?!?/br> 邢隊對此也挺認可的:“目前還沒有這方面的證據(jù),不過確實有這種可能?,F(xiàn)在車匪路霸越來越多了,咱們這邊暫時還沒有,但從三道溝的歷史情況來,這個村子有可能往這個方向發(fā)展啊。” 邢隊在這邊干了近二十年,對這一帶的所有村子都挺熟,所以韓沉一說那邊的情形,他就明白。兩人交流得自然很順暢。 韓沉找來地圖,指著地圖上三道溝村的位置,說:“那邊的地形你是知道的,公路兩側(cè)有密林,也有懸崖。這種地形,他們?nèi)绻衍嚱倭?,把人和車再往山谷里一丟,外人想找都不好找。所以我覺得這個村有必要好好查一查了,要不然這就是個隱患?!?/br> 邢隊沉思一會兒,嘆道:“你說農(nóng)村人淳樸吧,有些人他確實也夠淳樸夠善良??捎行┑胤剿筒皇沁@么回事,真應了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句話。” “依我看,三道溝那地方也不大對勁,他們那兒人均土地不足一畝,壯勞力也沒怎么出門打工,他們蓋大房子的錢從哪兒來的?這兩年村里各戶突擊蓋房,這事兒就夠反常?!?/br> “現(xiàn)在各個地區(qū)都在大力招商引資,咱們青州也不能例外。運輸這一塊要把控好,要不然出點啥事,咱們這些負責治安的也得擔責?!?/br> 韓沉對此表示認可:“沒錯,現(xiàn)在路上車越來越多,車上物資若是看管不利,很容易被劫。你也知道,現(xiàn)在劫車這種事可不是個別現(xiàn)象了,咱們這邊也有這樣的苗頭,絕不能讓它擴大蔓延?!?/br> 邢隊就道:“行,你先查著,三道溝在我們轄區(qū),就是位置偏點,那邊派出所沒幾個人。回頭我也讓人注意下那邊的事,有什么情況,咱們再溝通?!?/br> 韓沉答應一聲,把文件副卷借走了。 他手頭事情不少,三道溝村的事只是其中一件。如果今天沒有羅劍的事,他可能就直接回隊里了。 但羅劍這件事挺蹊蹺,韓沉越想就越覺得這種巧合不大對勁。 他記得,羅裳之前就被人舉報過,舉報的理由還很荒謬?;闹嚉w荒謬,衛(wèi)生部門那邊卻真的派人對羅裳展開調(diào)查了。 今天的事,發(fā)生在羅劍身上,據(jù)邢隊手下了解,羅劍這人不復雜,在廠里人緣也好,并不是個沖動易怒的人。他跟鄺副廠長雖有矛盾,但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纱号d機械的主任和會計卻全都不想給羅劍提供證據(jù),似乎有意讓羅劍變成嫌疑人。 這兩件事單看的話,還不算離譜,合在一起,巧合就不一定是巧合了,說不定是某些人有意為之的圖謀。 韓沉出了刑警大隊,沒有猶豫,直接回了山河路。 他到家時,羅裳果然沒走。這兩天終于放晴了,太陽曬得很,羅裳他們打算再進行第二次蒸制,所以下班后她也挺忙的。 “最近隊里不怎么忙???”看到他時,方遠問了一句,已經(jīng)打算早退了。 “還行,今天有事,得回來一趟,你跟小江先走吧,這邊有我?!辈怀龇竭h所料,韓沉回來之后,就讓他倆先回去了。 方遠麻溜地把圍裙遞給他:“行,剩下的活你就幫我們老板干吧。兄弟先走一步?!?/br> 韓沉叫住他:“你家里最近不是給你介紹了一個姓王的?你去看沒?” “看啥看,這你就別管了。”方遠對此并不想多說。 其實他偶爾也會想象下,他將來的媳婦會是什么樣?不會要把他工資全部沒收,連要個煙錢都得求她吧? 想到手里沒錢花的日子,方遠就有點怕了。所以最近家里人給他介紹對象,他都沒去看。 這時天還不怎么暗,韓沉沒敢造次,老老實實幫著羅裳曬藥。這些都做完了,韓沉才跟她說:“有點事兒想跟你說一說,去東廂還是去你那邊的診室?” “去診室吧?!绷_裳感覺出來,韓沉跟她說的應該是正事。 到了診室,韓沉才把廢樓死尸和春興機械廠那一系列事件都說給了羅裳聽。 “你的意思是,這件事并非偶然?”羅裳聽說羅劍有不在場證據(jù),就放下心來。 韓沉坐在羅裳對面的椅子上,窗戶也開著,他自然不方便跟羅裳過于親近,但他感覺羅裳這兩天是在刻意跟他保持距離。 今天他要說的事挺重要的,他暫時也就沒了撩撥羅裳的心思,坐好之后就道:“是,跟舉報的事差不多,都有些怪怪的。機械廠主任和會計應該沒說實話,他們圖什么?都一個廠的,如果沒有點特別的原因,他們何必得罪你父親?” 羅裳也明白這一點:“就算知道他們在說謊,暫時也不能把他們怎么樣。機械廠會計只說自己忘了,事后她只要說她想起來了,就什么事都沒有??赡芩麄兪孪染拖牒昧送寺钒??無論我爸有沒有事,他們都不會有事。怎么都能全身而退,想得真挺好?!?/br> 羅裳這番話里不無諷刺,大概也是在替她爸羅劍心寒,在一個廠子待這么多年,主任和會計這么對待她爸,也不知道羅劍現(xiàn)在是什么樣的心情? 想到這一點,羅裳甚至動了讓羅劍停薪留職的想法。 反正這個廠子再過幾年就要黃了,晚退還不如早退呢。再過幾年,廠子里工資都發(fā)不出來了,不是還得走人嗎? “那你是不是覺得,背后有人想對付我,或者說是我們倆?” 羅裳終于問出了韓沉心中所想的問題,韓沉沒有遲疑,點了下頭:“上次關(guān)一賀開發(fā)功大會時,我跟你提過,他有個徒弟是幫他跑外聯(lián)工作的,這個徒弟我最近跟他有過接觸,從他那兒了解到了一些情況?!?/br> 羅裳感到韓沉嘴唇有點干,就給他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讓他喝幾口再說。 韓沉拿起杯子瞧了瞧:“誰的?” 羅裳瞥了他一眼:“方遠的,你以為誰的?” 韓沉笑了笑:“沒事,就問問?!?/br> 他仰頭喝光這杯水,喝水時,喉節(jié)一動一動的,看起來確實挺渴。 放下杯子,他才接著道:“關(guān)一賀這個弟子跟他矛盾不小,主要跟利益分配不公有關(guān)。” “他跟我說,曹治平的診所垮了,曹治平本人被抓,關(guān)一賀少賺了不少錢,因為這個診所給他的提成不少。所以關(guān)一賀絕對有對付你的動機,他也有這樣的能力。” “你也知道,他信徒很多,有的信徒是死忠黨,他說什么這些人就信什么?!?/br> 韓沉這么一解釋,羅裳被舉報還有他爸被陷害的事也就說得通了。韓沉正等著羅裳的反應,卻沒想到,羅裳竟主動伸手,抓住他一只手掌,輕輕晃了晃,軟聲說道:“這件事你一直在查啊,都沒跟我說過,謝謝你啊?!?/br> 她溫聲細語的跟韓沉說話,還抓著他一只手輕輕晃動著,韓沉哪能受得?。克淖齑饺滩蛔⊥下N,耳根子又紅了。 “咳…以后真不用跟我說‘謝’字,你跟我客氣什么?” 他深吸了口氣,又道:“最近有個消息,是關(guān)一賀的,他五天后打算在一個小型劇場開見面會。這個劇場能容納兩百多人,是一個煤老板出面花錢定下來的。如果沒有內(nèi)幕消息,我們也不知道這煤老板是在幫關(guān)一賀辦事?!?/br> 羅裳也知道,關(guān)一賀的信徒中不乏名人和有錢人,所以韓沉他們這里要是沒有確切證據(jù)的話,也不好直接把人給抓了。 這些名人和有錢人若是利用自己的渠道來幫關(guān)一賀脫罪,甚至給韓沉搗亂的話,都挺麻煩的。 “見面會都有什么人參加,地點在哪兒?”羅裳總覺得,這件事或許能利用上。 如果能有機會削弱關(guān)一賀在信徒和青州市民中的威信,關(guān)一賀這個人一定會更好解決一些。 “因為劇場比較小,普通人就去不了了,能去的,都得是有頭有臉的人,多少都能有點實力。參與者,應該不會少于一百人?!表n沉說。 “地點就在玉山區(qū)老橡膠廠俱樂部。這俱樂部不大,一般不對外公開。煤老板有點能量,要不也定不下來?!?/br> 這時天還沒黑,窗外不時有人經(jīng)過。羅裳就放開了韓沉的手,但她松手之際,韓沉卻回握了一下,捉著她幾根手指不愿意放手,直到羅裳用力抽了一下,才從他幾根手指中間滑脫出去。 韓沉也有自己的想法,之前他沒跟羅裳提過,這次剛好提到關(guān)一賀,韓沉就道:“以前你跟我說過,關(guān)一賀隔空取物的本事可能是一種魔術(shù)。我前些天特地抽空去了下省會,找省會藝術(shù)團的魔術(shù)大師咨詢了下。” “他跟我說,這種把戲,他們也是可以做出來的。但他最好能看看關(guān)一賀的表演,這樣才能徹底弄清楚,關(guān)一賀cao作的具體原理。我打算查一下,看看是否有人曾錄下關(guān)一賀施展隔空取物的過程。” “這樣也可以,一般人沒這種設(shè)備,我記得曾經(jīng)有記者采訪過他。你找記者調(diào)查下吧,他們手里說不定有錄像呢?!绷_裳說了下自己的想法。 這時代,很多普通人連相機都沒有,更不用提錄像設(shè)備了。除了有錢人,那就是記者了。剛好關(guān)一賀之前風光時,曾多次接受過媒體采訪,是有可能留下一些錄像的。 韓沉贊了一聲:“好主意?!?/br> 羅裳嗔怪地瞧著他:“我可不信你事先沒想到。” 韓沉笑著搖頭:“真沒想到。” 羅裳看出來韓沉手上還拿著個公文包,裝得挺鼓,她猜測他還有事要辦,就抬手趕他走:“你去忙吧,我也該回家了。今天不用你送,我哥一會兒就來接我。” 韓沉確實有事要忙,借來的資料,他晚上得看完。還得安排調(diào)查關(guān)一賀的事。聽說羅騰來接,他也沒什么不放心的,就答應了。 但他走之前,還是小聲問羅裳:“咱倆的事,你跟家里說了沒有?” “說了,我爸媽都知道了,算是過關(guān)了吧。” “我哥馬上要來了,你趕緊走?!绷_裳看了下表,就站起來,把韓沉推到了門口。 羅騰來得還真準時,八分鐘之后就到了。他到的時候,韓沉已經(jīng)回了東廂房,并沒有特意出來跟他見面。所以羅騰至今還不知道韓沉就是他未來的妹夫。 兄妹倆到家時,羅劍已經(jīng)回來了。廠子里發(fā)生的事,他跟羅媽提了,也說了他被刑警大隊叫過去問話的事。他并不知道韓沉幫了忙,只當警察找到了他不在場的證據(jù),所以他對這事不是很擔心。 但這件事對他的影響還是不小,廠子里有些人讓他寒心,想著這兩年停薪留職的幾個工友,他也動了要走的心思。 但這么多年的慣性和求穩(wěn)心態(tài),讓他很難走出這一步。他也怕他一旦真辭職了,家里開銷怕是不夠。所以他吃完飯后,就和羅媽在房間里商量這些事。 臨時出了狀況,他們甚至都沒心思去問羅裳和韓沉現(xiàn)在發(fā)展到哪一步了,韓沉對她好不好這些話。 羅裳對此相當滿意,沒有人問東問西,實在是太輕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