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但他還沒過去呢,門外的街道上忽然傳來發(fā)動機的轟鳴聲。 聲音由遠及近,離得近了,眾人就都聽出來,應(yīng)該是摩托車急速行駛的聲音。 羅裳站了起來,走到一處沒人的窗邊,只向外瞧了一眼,就看到七八個騎著摩托的青少爺急速駛過來,就在診所門口停下。 因為停得猛,剎車的聲音有點刺耳。眾人全都擠在窗外,想看看這幫年輕人到底是咋回事。 這時那伙人已經(jīng)下車了,下車后,他們在一個瘦高個青年的指揮下,就站在診所門外指指點點,有個黃頭發(fā)的小伙問那瘦高個:“潘哥,你說的就是這兒???行,哥幾個今天認認門,以后再找機會?!?/br> 這幾個人打量診所的樣子就好像是把診所當(dāng)成了囊中物一樣,說完了竟要往診所里走。 有個家屬小聲說:“這都誰家孩子???小小年紀就在道上飛車,前幾天晚上可把我嚇死了,差點給我撞了?!?/br> 有一個人吐槽,就有其他人跟上,有好幾個人都談到了最近橫行在青州市的飛車黨。 還有人小聲猜測:“這幾個小孩不會是那幫飛車黨吧?” 卷發(fā)紫色襯衫的中年人這時竟少見地沉默著,眼睛一直盯著窗外那伙小年輕。 如果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睛,就不會錯過他的惱怒。 他哼了一聲,說:“什么飛車黨,他們怎么可能?” 眾人還在議論著,紫衣男突然拿起公文包往外走。方遠試圖叫住他,“哎,別走啊,你現(xiàn)在出去怕不安全?!?/br> 紫衣卷發(fā)男冷笑著說:“我不用出去了,他進來了,我去迎迎他。我還真想看看他敢不敢對付我?!?/br> “他花的錢都是老子給的,敢跟我撒野,也得看看自己夠不夠格?!?/br> 他帶著怒氣推開門,指著打頭那瘦高個怒吼一聲:“你不是上學(xué)呢嗎?誰讓你跑出來的?那摩托車哪兒來的?你給我說明白,不說清楚看我不打你?!?/br> 方遠正想看看這些人是怎么回事,這時羅裳碰了下他的胳膊肘,示意他朝著診室里看。 方遠這一看,就發(fā)現(xiàn)有個身材較瘦的人悄沒聲地挪到了診室通往抓藥間的門。 趁人不注意,這人悄悄把門縫推大了一點,隨后他還往里看了看,快速地打量了一番室內(nèi)的布置。 這些動作都很快,不是特別關(guān)注他的人,根本就注意不到。 第76章 揚帆 八院又起風(fēng)波 帶頭的瘦高個青年剛進門, 就跟穿著紫色襯衫的中年人碰上,他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剛開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那中年人暴怒地瞪著眼睛, 看了看門外的摩托車,質(zhì)問道:“你怎么沒在學(xué)校上課?你騎你叔摩托車上這兒來干嘛來了?” 這中年人姓潘,年輕時也是混過社會的。但前些年在一波又一打的嚴厲打擊中, 他曾經(jīng)親眼看過成車的青壯年被拉著游街, 游街后再執(zhí)行槍決。 自那以后, 他再不敢像以前那樣膽大包天了。當(dāng)年不少小青年跟他有過差不多的經(jīng)歷,都是在受到震懾后老實下來的,這也可以說是時代的眼淚。 他一直以為自己兒子跟他當(dāng)年是不同的, 兒子潘洋自幼學(xué)習(xí)就不錯, 也考上了重點高中,是他的驕傲。 他出門跟人喝酒, 在酒桌上也時常提起兒子,還說他兒子以后要是考上個好大學(xué), 他們潘家祖墳上就要冒青煙了。 今天他卻在這種場合碰上逃課騎摩托的潘洋,這讓老潘心里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他一方面感覺自己被兒子騙了, 另一方面又怕兒子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小青年混久了, 從此走上不歸路。 所以這時候的他,幾乎已在暴走邊緣。 那幫小青年被他這副表情嚇到了, 暫時沒人再往里走。一個小青年頭發(fā)染成了黃色, 他碰了下潘洋:“潘子,這老頭真是你爸???要是假的哥幾個幫你收拾他?!?/br> 老潘才四十多,還不到四十五, 長得也不顯老,頭一回有人叫他老頭。偏偏那個小混蛋還是跟他兒子一起來的同伙。 他兒子居然跟這種不學(xué)好的人為伍, 這讓老潘怒火上頭,舉起大手就向潘洋臉上甩了過去:“我打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好好的學(xué)不上,跟這些人鬼混,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才甘心?” 潘洋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身體晃了一下,可見老潘這一巴掌真用了力氣。 他抬手按著被打的地方,看向老潘的眼神看上去極不服氣,但就是什么都不說。 老潘還要打,一個街坊攔住他:“先別急著動手,問清楚這幫人來干什么?好端端地,他們成群結(jié)伙的上診所,是想鬧事還是怎么著?” “年紀輕輕不學(xué)好,你家大人都不管你們嗎?”有膽大的老人也朝著這幫小年輕指點著。 老潘雖然氣得不行,但他也怕孩子的事鬧大了,被警察抓走關(guān)起來,再把這些劣跡記入檔案里,那他兒子的前程就毀了。 所以他盛怒過后,理智一恢復(fù),就笑著擋在兒子身前,又伸手堵住潘洋的嘴,怕他說出什么不中聽的話來。 他還轉(zhuǎn)頭跟周圍的人解釋:“孩子不懂事,我做家長的替他道歉。我現(xiàn)在就讓他們走,以后肯定不讓他再來這兒打擾大夫?!?/br> 說完這句話,他扯住潘洋皮衣袖子,使勁往外拖。他力氣比他兒子還是要大一些,他兒子也沒有過度反抗,所以他竟真的把潘洋拖到了摩托車旁邊。 潘洋嗚嗚說不出話來,周圍有人不滿地道:“哎,你讓他說話啊,這兒又不是你們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啊…” 老潘像沒聽到一樣,死拽著兒子讓他上了摩托車,還催促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說,趕緊走?!?/br> 這時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有些聞訊趕來的青壯年還拿著隨手找到的“武器”跑過來。很明顯,這些人都是來聲援的。 那幫小伙見勢不對,大多數(shù)人想跑。那黃毛卻喊道:“潘子,那你同學(xué)的事兒還辦不辦了…” 他話還沒說完,有人就喊了出來:“警察來了,趕緊把他們都圍住,別讓他們跑了?!?/br> 轉(zhuǎn)眼間,十幾個警察就把這伙小青年給包圍了,他們開來了一輛吉普車,還開來了兩輛三輪警用摩托車,這些車往兩頭一堵,那幫小伙就算想騎摩托逃走都不可能。 羅裳冷眼旁觀著,此時那個身材瘦削的男人已經(jīng)不動聲色地后撤,跟那幫候診的家屬和患者擠在一起,似乎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方遠得了羅裳的暗示,并沒有過去詢問,只記住了這人的長個和體貌特征。 十幾分鐘過后,警察就把那些小年輕都帶走了,老潘是其中一人的家長,了解他的身份后,警察也把他給帶到了派出所。 診所離派出所本來也沒多遠,最近各所又都接到了上級的通知,要求記錄和統(tǒng)計各自所在轄區(qū)飛車黨聚集鬧事以及犯罪的情況。聽說診所這邊來了七八個騎摩托的小青年,疑似要過來鬧事,所長第一時間下令,把能派出來的人都派來了。 “抱頭,蹲下!”進了派出所,就連老潘都得老老實實蹲下。這一刻他心里都快慪死了。他已不問江湖許多年,這次卻為了兒子的事,再一次蹲在這種地方。 憋屈,真特么的憋屈。 這憋屈卻是因為他兒子引起的,他這兒子到底是來報恩的,還是來報仇的?。?/br> 看了眼蹲在一旁的潘洋,老潘怒不可遏地問道:“你還不服,覺得自己挺有理是吧?” “你說說,你什么時候跟這幫人好上的,還玩上摩托了,長本事了是吧?” 潘洋咬牙看著他,不服氣地道:“我去問點事兒怎么了,肖樹林都讓她治得上不了學(xué)了,差點自殺。我不找她找誰,大林子是我最好的朋友……” 老潘愕然看著潘洋,心里滿是不解。 據(jù)他打聽到的情況,這個羅大夫看病治愈率很高。他在診所那一會兒功夫,就有兩個街坊跟他說,羅裳都看不好的病,那病肯定很不好治,不然她都能給治好。 四院的大夫也請羅裳去會診,這就說明她的水平是穩(wěn)定可靠的。 他眨了眨眼睛,道:“大林子,不對啊,上回我看著他他還好好的,這事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聽說那羅大夫水平很高的?!?/br> “高個屁?大林子吃了她開的藥,病得都快起不來了,上學(xué)期他考全班第五,這回他勉強參加期中考試,考了二十九,再滑下去,他連大專都考不上?!?/br> 老潘正要再問話,這時有兩個警察走了進來,其中一人斥道:“說什么呢,一會兒有你們說的?!?/br> 兩個人被迫蹲好,警察也開始了訊問。 問清楚潘洋鬧事的原委,參加訊問的魏安民有些奇怪,就道:“你那同學(xué)是什么時候去羅大夫診所看的???有病歷嗎?” 潘洋頭也不抬地道:“上個月十二號,病歷當(dāng)然有,我可不是無理取鬧?!?/br> 魏安民左思右想,覺得這事兒或許有什么誤會。 他對羅裳的醫(yī)術(shù)還是挺了解的,他家就在山河路住,他家里人和一幫親戚生病了,都樂意找羅裳看病。 總的來說,效果都挺顯著。吃藥出問題的,更是沒有。只是個別人會有些不良反應(yīng),但大夫開藥時都會提醒,還會說明一旦產(chǎn)生不適感要怎樣處理。 潘洋性格有些沖動,還是個十七歲的學(xué)生,這種性格和年齡是最容易被誤導(dǎo)和引誘的。 從訊問室里出來,魏安民跟關(guān)心此事的所長說:“我去潘洋同學(xué)肖樹林家里了解下情況吧,一些細節(jié)上的問題,潘洋不清楚。這事得查明白,有誤解的話,也盡早解開?!?/br> 羅裳在山河路開診所,把那一條街都帶火了。街道辦的主任特意來派出所跟所長商量過,他希望派出所能多多關(guān)注下診所的安全問題。 診所要真出了事,他的年終報告都不好寫啊。 其實派出所這邊也是一樣的,羅裳影響力越來越大,她那里已被打砸過一次,要是再出點什么事,他們所里肯定會被上級批評,搞不好評級評優(yōu)也會受影響呢。 所長就道:“你去吧,找個人跟你一起去。一定要問清楚時間地點,藥材如果還有剩的話,你們要保存起來備查?!?/br> 魏安民答應(yīng)一聲,帶著手下騎著三輪摩托離開了派出所。 派出所把人押走不久,那個瘦削男子就趁亂走了。他是自己來的,也沒有看病,這就更可疑了。 看著這人消失在路口,江少華抬眼瞧了瞧他胳膊上最近練出來的肌rou,跟方遠說:“遠哥,要不,這兩天晚上我不去你那兒睡了,我就留在診所。把椅子拼一拼就行。我小時候還睡過橋洞呢,什么都能湊合?!?/br> “行啊,你膽子見漲了?!狈竭h贊許地瞧了他一眼,然后道:“我跟你一塊留下,看看那小子會不會來。他最好來一趟,可別讓我白等。” 說完這些,他竟發(fā)現(xiàn)江少華眼里隱隱有些興奮,似乎他對這事兒還挺期待的。 方遠笑了下,說:“沒看出來,你還挺喜歡打架的?,F(xiàn)在可不能隨便跟人打架了,但要是有小賊上門,那就打唄?!?/br> “你倆說啥呢?”這條街上的周姐拿著一個布袋子走了過來。 最近方遠不用再給診所里的人做午飯了,羅裳有意把方遠培養(yǎng)成中藥材方面的人才,并不希望他在這些雜事上浪費太多時間。 所以前些天,羅裳托街坊幫忙找了周姐。以后診所的午飯就由這位周姐每天在家做好了,再送到診所。 看到她過來,方遠奇怪地問道:“飯不都吃完了嗎?你還拿東西干嘛?” “中午我看羅大夫挺愛吃我做的蒜蓉辣醬,我就裝了幾瓶,給她拿過來,讓她拿家吃。也給你倆帶了?!?/br> 周姐挺會做人的,跟方遠說明之后,就進了診室,笑著把蒜蓉辣醬放到羅裳腳邊的角落里,免得不小心踢到了。 “大姐,你太客氣了?!绷_裳看了看那幾瓶辣醬,倒也沒拒絕,轉(zhuǎn)頭讓方遠給周姐找點骨傷風(fēng)濕之類的膏藥包好了帶上。 還有兩個患者,周姐沒打算多待,送完了辣醬她就要走的。 羅裳卻叫住她:“姐,聽說你是川省人,具體是哪個地區(qū)的?” “江油的啊,嫁過來十來年,都好幾年沒回去了?!敝芙阍谇嘀輹r間長了,說話也有了這邊的味道,但還是能聽出一些口音。 江油的?羅裳一聽,連忙叫住她,示意周姐先別忙著走,然后問她:“姐,那你家親戚有沒有種附子的?” 周姐一怔,隨即道:“那當(dāng)然有啊,咱們那兒種附子的可不少,我娘家大哥就種,他是跟玉米套種的?!?/br> “哦,你大哥種多少畝???” “種……哎呀,這事兒我還真不知道,不過他兒子就在我家呢。我讓他來一趟,你有什么問題可以問他?!?/br> 羅裳連忙道:“好,那就麻煩周姐跟你侄子說一聲,請他來一趟,我想跟他打聽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