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jié)
說到這里時,他面容扭曲了一下,這么長時間了,提起當年家中的景況,湯萬龍還是看不開。 “所以你就離開了武館,跑出去無法無天,胡作非為?”吳奇質問道。 事情明擺著,湯萬龍這是覺得在武館待下去賺不到大錢。 “你要賺錢,也行,畢竟人吃五谷雜糧,處處都要錢?!?/br> “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用我們家教你的功夫去為非作歹。這要是讓外人知道了,這就是在打我們家的臉?!?/br> “你頭一個對不起的是我大哥,他那么器重你、幫你,但你干的這些爛事真白瞎了我大哥那份心?!?/br> 湯萬龍垂頭聽吳奇說完,立刻說:“我對不起他,你們就當我死了吧,反正我真的要死了?!?/br> 他本就心存死志,這時面上又多了幾絲灰暗,像是連話都不想說了。 薛熾可不打算就此放棄,繼續(xù)追問:“既然聊開了,那你說說唄,那邊干嘛要給你下藥?是不是你不想給他們干了,他們不讓你走,所以用這種手段挾制你?” 薛熾洞察力夠強,幾句話說到了要害。 湯萬龍咬著腮邊的rou,他有意控制自己表情,但顫動的面部皮膚還是暴露了他心里的不甘。 吳奇暗暗嘆了口氣,趁機勸道:“他們都不打算給你活路了,你還替他們打什么掩護?我以前可沒見過你這么蠢?!?/br> “是,我知道的太多了,要么死要么跟著他們一條道走到黑,沒別的選擇。那幫人還不放心,偷偷給我下了藥,是夠他娘的艸蛋的!” “可他們不好,別人對我就好了?”湯萬龍語氣很不客氣,但他聽了吳奇的話,心里到底有了幾分觸動。 別人不在乎他,可吳家兄弟倆對他確實不錯,當年吳家武館剛開不久,也不寬裕,但他餓肚子吃不飽飯的時候,吳家飯桌上還是給他多添了一雙筷子。 想到這些,他才道:“行了,你們也不用跟我說這些沒用的了。你們不就是想知道鄒興源的事嗎?我揀幾個差不多的隨便說說。” “有沒有用我可不管,反正我要死了,我死之后,還管別人什么事?!?/br> “行,你說?!毖胝f。 “鄒興源這人很黑,黑得比他早年采的煤還要黑。他干過的生意沒一個干凈的,早期礦上的事我就不說了,這些事你們找他手底下的礦工問問就能問出來?!?/br> “我說兩件一般人不知道的,一個是打生樁,還有一個是給胡大師找氣運旺的人,供姓胡的擺陣用?!?/br> “至于那些人后來怎么樣了,我就不太清楚了。老胡現(xiàn)在快死了,瘋得很,為了添壽,他什么事都能干得出來。” 打生樁?! 這個詞對于在場的人不算陌生,這是古代傳下來的一種邪術,在建造大橋或者其他大型建筑時有時候會用。 古代人建橋有時會用童男童女血祭,這種事在歷史上是有記載的。誰也不能保證,現(xiàn)代就沒有。 鄒興源背后站著一個風水師,倆人各取所需,互相為對方所用,在那個風水師影響下,鄒興源完全干得出打生樁這種事。 湯萬龍拒絕繼續(xù)交談,晃了晃腕上的手銬:“帶我走吧,我說的夠明白了,剩下的你們自己查。” 韓沉讓人把他帶出去關起來,幾個人去了徐隊辦公室,幾個局領導了解到情況也來了,大家一起開了個臨時會議,最后確定兵分幾路,去調查湯萬龍所說的事。 “證據(jù)一天沒到手,就不要驚動鄒興源。小心他醒了來個金蟬脫殼,跑國外去,那就難找了?!币晃活I導說。 經(jīng)過這次審訊,眾人對鄒興源都多了幾分了解。對于幾位領導來說,如果青州市放任鄒興源在青州投資建廠,那他以后會干出什么事誰都說不好。 這個人沒有下限,留著他就是個定時炸/彈,說不好哪天就炸了。 這種時候,就不能再貪圖對方可能給青州帶來的招商項目了。對于這種隨時可能會爆大雷的人,在場的人很快達成了共識,那就是先查后抓。 韓沉從焦局那里拿到了一些與鄒興源有關的企業(yè)資料,這些資料很全,鄒興源參與投資的所有企業(yè)都在表格上。 他這次負責的就是打生樁一事的調查,涉及到打生樁,那一般都是發(fā)生在大型建筑工地,比如橋梁,比如大型樓盤。 但這種事難度不小,因為打生樁時肯定有人被埋在這些建筑下邊了,如果建筑已經(jīng)建成了,正常人誰能找得出來那個生樁的位置在哪兒? 就算真找到了,難道還能把建筑給拆了? 與會眾人也知道這件事有難度,誰上都不好找。這種時候就需要薛熾和羅裳這樣的人了。 薛熾主動站出來,說:“韓隊,我陪你去那幾個工地走走吧,如果我不行,咱們可以再找增援。黃老板請的那位洪師傅就不錯,他也在我們單位掛了名,邀請他他大概會出面,再不行還有別人呢?!?/br> 這件事韓沉還真得依賴薛熾這樣的人,他心中暗想,羅裳大概也能辦。但現(xiàn)在事情剛剛開始,他不希望羅裳介入這事太深,所以他連提都沒提去請羅裳的事。 眾人紛紛出發(fā),散會時天早就黑透了。韓沉沒有回山河路,直接開車和薛熾一起往匯川市的方向走。 吳奇去招待所暫住,他已順利完成這次過來的任務,稍后再看看青州這邊的熟人,再過兩天就打算坐火車返家了。 第二天羅裳到診所時,江少華也來了。 “你沒事了?”羅裳瞧了他一眼。 “好了,發(fā)完汗再睡一覺就好利索了。今天還是我來做記錄吧?!?/br> 江少華這次病得并不重,但他平時在診室和羅裳坐得近,所以羅裳讓他休息他就在宿舍里休息了,主要是怕他把羅裳給傳染了。 眾人做好準備后,很快迎來了這一天的患者。 “羅大夫,她是我大姨,她心律不齊,你幫她瞧瞧吧?!币粋€年輕小伙先過來,領著親戚坐到了羅裳面前。 患者是個五十多歲的婦女婦女,她體型微胖,看著不精神。 得這種病的中老年人不少,羅裳看得太多了,略作檢查和問診,就開出了藥方。 這位婦女戴著一副眼鏡,留著及肩的頭發(fā),她拿到藥方后,沒有急著去抓藥,先看了看。 那位街坊提醒她:“大姨,去抓藥吧?!?/br> 年輕人想著看完病了,就把地方騰出來給下一位患者唄。這么多人等著,誰都想早點輪到自己。 那位婦女面帶疑惑,又看了下羅裳讓江少華代寫的藥方,非但沒有站起來去拿藥,還跟羅裳說:“羅大夫,這藥……對嗎?” 羅裳:…… “對不對你吃三天至五天就能看出來,要是對癥你可以再來抓藥。如果沒有效果,你可以換個大夫,也可以再來找我,看看是否需要調整劑量。” 大多數(shù)患者和家屬在羅裳這里都比較客氣,也挺配合。但人多了就免不了遇到一些問題多甚至挑刺的。 對診斷和藥方有疑問、想追根究底的也不是沒有。 一般情況下,如果能簡單地解釋一下,羅裳會盡量耐著性子解釋。 但這得看對方問到什么程度,態(tài)度如何,她每天要看那么多號,不可能給每個人都詳細地解釋用藥原理。 那位街坊有點急了,他不敢跟長輩說重話,只好朝他大姨使眼色,然后道:“大姨,先試試唄,有用再來抓藥?!?/br> 中年婦女仍不肯走,試圖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想給大夫添亂。我這病兩年多了,犯病時持別難受,可就這個病,去了好幾家醫(yī)院,就是治不好,我著急?!?/br> “上個月去五院,也是看的中醫(yī),沒什么用啊。事后我查了下,書上寫了,那位大夫開的炙甘草湯確實是治心臟病的,說治什么心動悸、脈結代的,這怎么就沒效呢?” 羅裳心想,那個大夫治病無效,你也不能直接質疑我這個方子不對?。?/br> 考慮到對方是患者,多次求醫(yī)無果,難免著急上火,不容易是真的,她也能理解。 她就耐著性子說:“傷寒論記載的炙甘草湯確實能治這種病,但醫(yī)圣寫書時用的是竹簡,語句特別簡潔,能不寫就不寫,不夠詳盡,不同人對一些醫(yī)理和藥方的理解就存在偏差。” “書上炙甘草湯記載的功能跟你說的確實一樣,可治療心動悸、脈結代?!?/br> “但我們不能照搬,用之前可以分析下這個藥方,這方子雖然叫炙甘草湯,但炙甘草只占三兩。分量最重的是生地,為一斤。西漢時的一斤大概相當于現(xiàn)在的250克,當然咱們現(xiàn)在開藥時一副藥也不可能開這么重的份量?!?/br> “麥冬的分量占第二位,是半斤,這兩種藥材量最大,明顯是重要的,兩者都更重補陰。患者如果用這個藥方,這個人的舌體就會比較瘦,紅而無苔。形體上,一般是偏瘦的?!?/br> “但臨床上常見的心律失常,更多見的是陽虛水泛、水氣凌心這種。你現(xiàn)在就是這種情況,舌淡嫩有齒痕,畏寒怕冷心動悸。并不符合以上特征?!?/br> “咱們開藥得綜合分析,得先辨明陰陽。這種情況,如果我再給你開炙甘草,你覺得合適嗎?” 羅裳這一說,診室里的人都聽明白了不少。 這位婦女不好意思地道:“耽誤大夫時間了,我也不是故意要麻煩你的,主要是我這個病一直沒治好,所以多問幾句?!?/br> 羅裳搖了搖頭,示意沒事。方遠也讓下一位患者過來。 那位街坊連忙帶著他大姨去抓藥,抓完藥兩個人離開診所,婦女氣哼哼地道:“五院那個大夫可真是的,上回我找他看病,問幾句就不耐煩。以為多牛呢,開個方子還不好使,聽這女大夫的意思,他那藥還給開反了。就這,還跟我耍態(tài)度?” 見他大姨神色不善,陪他來看病的小伙子連忙勸道:“大姨,算了算了,誰出門辦事沒碰到這種人啊。正常的,你可千萬別去找他說這事,你要是說了,不是給羅大夫招惹是非嗎?” “我知道了。”女人答應了,但他在快到家時,又回想那次被大夫冷漠相對的樣子。最終她沒忍住,在岔路口左拐,去了五院。 第116章 專家 評審換人 “小張, 跟我去心內病房走走?!睆埜幌楫斕毂緛碓撦喰莸?,但他師父這兩天也在青州,才從匯川那邊過來不久。 師徒倆有陣子沒見面了, 他便放棄休假,一大早就來了五院等候,想著跟師父見見面, 有時間的話再請教一些問題。 他師父早年一直在五院當大夫, 三年前調到了匯川, 并且在省中醫(yī)藥大學擔任教授。齊教授不僅要做臨床,還要完成教學任務,已經(jīng)快半年沒回青州了。 師徒兩個在門診部碰頭, 邊走邊聊往住院區(qū)走, 在他們旁邊還有幾個大夫作陪。沒過多久,眾人便到了一樓大廳, 再走幾十米,就能穿過門診大樓后門。 “小張, 最近有沒有遇到什么問題?”張富祥師父齊教授問道。 “還湊合吧,問題肯定是有。最近碰到一個女患者, 她年齡不大, 反復生口瘡,我給她開了幾次藥都沒有效果?,F(xiàn)在還不確定是怎么回事?!?/br> “哦, 開的什么方子?”齊教授再次問道。 張富祥抓緊時間把方子復述了一遍, 聽他說完,齊教授不假思索地道:“你開的主要是清熱祛火藥,患者如果長期不愈, 可以考慮患者這個火是因何而起,是不是陰盛格陽于外?” “如果患者剛開始是實火, 服藥后會有好轉,但藥物是偏性的,如果長期服用這種藥,患者體內就會轉為寒涼。那她的口瘡就有可能是體寒導致的。” “女性屬陰,本身容易體寒,用清熱藥還是要慎重的,尤其是長期服用,更要注意?!?/br> 張富祥剛過二十六歲,臨床經(jīng)驗還比較少。經(jīng)過師父提醒,也想到了齊教授以前帶他時講到的一些要點。得到提點,他腦子里很快想出一些藥方。 他簡單地跟齊教授說了說自己的想法,齊教授這才點了點頭:“我沒見到人,你回頭再結合患者現(xiàn)在的情況處理吧?!?/br> 旁邊一位大夫打趣道:“小張經(jīng)驗不夠,還是很好學的。他可是咱們醫(yī)院資料室的常客,可惜他現(xiàn)在沒人帶了,齊教授你要是還在這兒就好了,他想請教也能找到人?!?/br> “那是沒辦法的事,大學在匯川,我肯定得過去。讓他自己慢慢研究吧,有事可以給我寫信嘛?!?/br> 齊教授正說著話,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就朝著他們走了過來。她走得很快,離這邊有五六米遠時,就認出了張富祥。 “大夫,你先別走,我有幾句話想問問你。”婦女連連往這邊揮手,張富祥回頭看去,覺得這人眼熟。 他感覺她面色不太好,似乎有情緒。但他還是停住腳步,疑惑地道:“同志,你叫我?” “對,張大夫,還記得嗎,一個多月前我在你這兒拿過藥,還復診過,我是心臟有問題?!?/br> 五院現(xiàn)在也只剩下五個中醫(yī)大夫,這么幾個人,自然也不分科室,所以張富祥也被動地當起了全科大夫。 “???有印象,是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