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荻的換鞋的動作一頓，下意識地收斂了表情，搖頭：“沒什么。”

    于筱琴知道巫荻只是不想說，看著巫荻的頭發(fā)只能轉(zhuǎn)移話題笑說：“突然染成黑發(fā)我還有些看不太習(xí)慣?！?/br>
    先前在梨平鄉(xiāng)與老人們聊天的能力像是忽的消失了，巫荻不知道怎么接話題跟著嗯了聲。

    他倒扣在鞋柜上的手機(jī)在震動，那是消息提醒的動靜。

    于筱琴的注意力不自覺落在上面。

    她看著巫荻低頭翻手機(jī)，直直盯著暗暗的手機(jī)屏幕，看不清里面的內(nèi)容，故作無意問：“誰發(fā)這么多消息找你？”

    “專業(yè)里的同學(xué)?！蔽纵斗喯ⅲ煊X于筱琴的視線落在他的手機(jī)上，將屏幕界面亮到對方面前，里面只是一大段群艾特工作通知。

    于筱琴看完內(nèi)容后才尷尬地扯了下笑：“mama不是這個意思?！?/br>
    巫荻平靜地嗯了聲，收著手機(jī)一邊說一邊上樓：“那我先上去忙了，去吃晚飯的時候叫我?！?/br>
    于筱琴看著他的背影半晌說不出話。

    巫荻中午時提過懷念吃棠溪的特色菜，于是于筱媛定了東城的中餐館。

    從下午在玄關(guān)交談之后，于筱琴和巫荻之間的氛圍便更加說不清的怪。

    于筱琴覺得自己當(dāng)時并沒有意圖想要試探什么，是巫荻誤解了。

    像是察覺到母子氛圍不對勁，飯桌上的話題幾乎都是于筱媛在主導(dǎo)。

    聊天時于筱琴偶爾搭話，巫荻安靜傾聽，氛圍稱得上放松。

    聊著聊著于筱媛一松懈便說起身邊的喜事。

    她聊起身邊員工的女兒大學(xué)戀愛三年步入婚姻殿堂。

    她是真心祝賀，說到一半才發(fā)覺這個話題提的不好，于是盡可能地避著敏感的方向走，打算換一個話題。

    但沒想到旁邊的于筱琴卻搭腔聊了兩句后借此對著巫荻說：“你看人家上大學(xué)就找到了合適的對象，你天天說忙，為什么愿意花時間試一試呢？”

    她說話的語氣不像是普通的鼓勵，反倒像是去催促巫荻去找一個對象。

    于筱媛看見巫荻夾菜的動作因此滯緩，氣氛霎時一變，連吃完飯準(zhǔn)備在小沙發(fā)上打游戲的于舟都被吸引回來有些茫然地看著大人們，最后被于筱媛招呼服務(wù)員帶去兒童區(qū)。

    其實于筱琴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在這個時候提這些，她明明知道巫荻對此的態(tài)度，甚至知道這些東西一旦提起便不好收場，但從下午開始的情緒一直積攢著，她實在沒控制住。

    這段時間沒有聽過于筱琴提這些，巫荻已經(jīng)有些松懈了，現(xiàn)在冷不丁聞言肩膀幾乎下意識緊繃，仿佛前一段時間的風(fēng)平浪靜只是在醞釀一場巨大的風(fēng)暴，他后知后覺猜測對方讓他回棠溪的目的。

    以前他聽見這些催促時會帶著無所謂的姿態(tài)退讓揭過，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跟謝詡重新在一起了，再聽到于筱琴嘗試讓他改變的話便不無法再毫無波瀾。

    他從來沒有在于筱琴面前十分確定地提過自己的性取向，一開始在醫(yī)院里的時候，是因為他自己也說不清自己的情況，到了后面一團(tuán)亂麻的時候，顧及著于筱琴的狀態(tài)，覺得說了只能徒增煩惱，便一直在回避話題。

    但現(xiàn)在，巫荻看著于筱琴，整個人像是沒脾氣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比以前要直接：“我不喜歡女生?！?/br>
    他在兩道漆黑的視線下垂了垂眼，緩慢地繼續(xù)說：“你們可以覺得我當(dāng)初年紀(jì)小分不清感情，那現(xiàn)在呢？”說著，他輕笑了下，像是迂回的地開個玩笑緩解氣氛：“我總不能連自己喜歡什么都需要別人來辨析和主導(dǎo)吧？”

    于筱琴近乎沉默地看著他，眼底的情緒晦澀不清，可能是難受也可能是氣憤。

    于筱媛還能保持著理智在其中緩和氣氛：“小荻，你mama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蔽纵队行┣敢獾爻隗沔滦α讼拢暗也幌矚g女生，所以以后不可能會找女朋友，當(dāng)然我可能也不是單純的喜歡男生?！?/br>
    “不是單純的喜歡男生是什么意思？”

    于筱琴終于出聲，但她只是揪著巫荻最后一句話問。

    巫荻卻答非所問：“你怕我跟謝詡聯(lián)系，但后來我跟他分開之后就沒再聯(lián)系過了，那段時間我也聽你的話嘗試著去放下一點，我在首都遇到很多人，男生女生都有，或許他們當(dāng)中也有你們所說的合適的人，可我卻對他們生不出一絲感覺，我并不是在排斥什么，我可以跟他們成為朋友、合作伙伴……最后關(guān)系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br>
    他說這些話時的神情很淡，眉梢近似于放松，像是扎在那段回憶里。

    “所以我才跟你說不想談戀愛了，不是因為性取向也不是因為厭煩你的話，就只是單純地從喜歡出發(fā)，我找不到一個動心的對象而已?！?/br>
    像是回復(fù)了于筱琴前面說的‘為什么不試一試’，他說到這里忽然就不說了，在一片安靜中低頭動筷子繼續(xù)吃飯。

    于筱琴手里一直攥著餐巾。

    米白布料被指甲擠壓成團(tuán)，她渾然不覺，看著圓桌對面低頭吃飯的巫荻。

    筷子只吝嗇地在三道喜歡的菜里流轉(zhuǎn)，即便有新的菜式擺在他面前也不愿意多嘗試一口，仿佛固執(zhí)地堅守著什么。

    于筱琴忽然想到曾經(jīng)很多時候，她明明知道巫荻喜歡吃什么，卻總是要求讓他嘗試去新的菜品，即便巫荻會順從地嘗兩口也會夸贊幾句，她卻還是不滿意，因為下一次動筷，巫荻依舊只會碰那幾道常吃的菜式，仿佛上一次品嘗的東西完全沒有在他的味蕾留下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