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破他的防線，徹底打碎他，掌控他的精神，再將他一口吞下。

    獵人游刃有余。

    任何時候都可以開宴，所以一定會挑選一個最有意義的時間。

    徹底擊碎一個人，不是刺激他的弱點，刺傷他的脆弱，那只是開胃調(diào)劑。

    得擊碎他的驕傲，碾碎他最自信的地方，折斷他最強的骨頭。

    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打碎他。

    讓他恐懼，讓他絕望，在他最有希望的時候，一而再再而三地撕毀希望。

    然后告訴他，你愛他，神垂愛他。

    恐懼是愛，絕望是愛，痛苦是愛，一切都是考驗，都只是贖罪。

    只要跪下，就會被赦免，得到愛，得到一切，就會脫離苦海，上得天堂。

    再堅硬的石塊，日積月累，萬箭穿心，最終都會輕輕一觸，碎如齏粉。

    獵物已經(jīng)瀕臨崩潰，已經(jīng)走投無路，脆弱破碎，只剩色厲內(nèi)荏，獵人先生，你可以對他為所欲為了。

    于是獵人如約而至，在那個特殊的時間，打開了那道形同虛設(shè)的門。

    他想摸一摸他的貓，他以為那已經(jīng)也必然是他的貓。

    他以為那貓瑟瑟發(fā)抖，驚恐顫抖，悲鳴都不敢在喉嚨發(fā)出聲。

    “乖一點，明天讓你去考試?！彼f，貓就該乖一點的，就不至于應(yīng)激而死。

    好的主人，要懂得獎懲兼?zhèn)?，欲擒故縱。

    迎面而來的，卻是正入臟腑的一刀。

    獵人一直在等，門外自以為獵人的獵物，什么時候忍不住？為什么還不進來？是，怕死嗎？

    門內(nèi)的獵物，從未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被狩獵的那個。

    ……

    裴酌古捂著腹部，茫然地眨了眨眼，想要堅持，卻還是跪倒在地。

    容念不擅長暴力，他只是很擅長殺裴酌古。

    一千多個日夜，他都在練習(xí)同一件事，不，應(yīng)該說同一個行為。

    裴酌古扯開嘴角笑：“我就知道，我占據(jù)你的所有。”

    容念嘆息，不試圖糾正他的神經(jīng)偏執(zhí)。

    “我……”裴酌古還想說什么。

    容念替他說了：“我知道，你死了還有無數(shù)個你。我很有耐心，并不著急。殺到多久都沒關(guān)系?！?/br>
    裴酌古笑了，笑容不扭曲，也不張狂，是心滿意足的，還有欣喜：“永遠(yuǎn)?！?/br>
    他無窮無盡，殺不死他的容念，就會永遠(yuǎn)殺他。

    他們就會一直待在這個地獄里。

    直到容念死。

    那怎么不是一種永遠(yuǎn)。

    容念平靜地，無所謂恨，也無所謂厭，甚至是溫和的，對過去的裴酌古說：“我不會死。在殺死所有的你之前，不會。在殺死所有的你之后，也不會。過去，不會?，F(xiàn)在，也不會。只有你會待在地獄里?！?/br>
    哪有什么無窮無盡，如果有，就殺到魂飛魄散。

    裴酌古躺在那里，歪著頭看著容念走遠(yuǎn)。

    他被容念一起撞下高樓，被樹枝刺穿，釘在那里。

    不是致命傷，所以他還活著。

    他活著，就暫時沒有新的他刷新，去追著，纏著容念。

    但容念竟然也真的沒有死。

    像他說的那樣，不會死。

    裴酌古只能靜靜地望著，望著他的背影走遠(yuǎn)，徒勞地伸了伸手。

    就和曾經(jīng)的過去里一樣。

    容念走回了那個房子。

    裝修其實是暖黃色的木質(zhì)，光影朦朧柔和，站在房子里應(yīng)該覺得溫馨的。

    像所有人夢想著的家。

    卻只有說不出的恐怖。

    極致的恐怖。

    “我在這里做過無數(shù)的噩夢，所有的噩夢最終，我都會因為殺死了困住我追逐我的惡鬼，而重獲自由和新生?！?/br>
    “即便第二天，又有新的更可怕的惡鬼誕生，繼續(xù)追著我，撕咬我。但最終都是我贏?！?/br>
    “直到最后一天?！?/br>
    容念靠在關(guān)上的房門前，對門內(nèi)黑暗中蜷縮的李君，輕輕地說。

    “最后一次的噩夢里，什么也沒有?？湛帐幨帲柟獾S，沒有任何人或者惡鬼來殺我。但我置身其中，覺得好像被死寂的目光盯著，感到極致的恐怖。而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對手是什么，又在哪里?？床灰?，所以也無法戰(zhàn)勝。只有無盡的恐怖。明明，帶給我威脅恐怖的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李君縮在黑暗中，蜷縮抱著自己，只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像個心智只有九歲的孩子：“他死了嗎？”

    “嗯?！?/br>
    李君：“他是怎么死的？”

    “他殺過人，至少兩個?！迸嶙霉庞H自承認(rèn)的。

    李君：“那不是，用來恐嚇我的嗎？如果反抗，就會殺掉mama?！?/br>
    “當(dāng)我要殺他的時候，可以當(dāng)作是真的?！?/br>
    李君：“所以，你把他送進監(jiān)獄了嗎？還會出來嗎？”

    “不會出來了?！比菽顪厝岬卣f。

    李君睜大眼睛：“……”

    “你怕鬼？”

    李君點點頭，又胡亂搖頭：“我不知道?！?/br>
    容念笑了：“有鬼是一件好事。會公平很多?！?/br>
    李君憂郁地看著屋子，抱得更緊，哆嗦著仿佛很冷：“他是因為我害死了裴斟，但為什么，他不在裴斟活著的時候?qū)λ靡恍?？?/br>
    這個問題，不久前容念問過。

    ……

    “這么在意裴斟今，為什么不在裴斟今活著的時候?qū)λ靡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