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頓，誠懇提問：“那幫你的話, 用誰舉例比較合適？”

    “只有云恕才會一直幫我，而你已經(jīng)幫了我好幾次?！?/br>
    “……我就不該送你回來。”

    “云恕才會不問緣由就跟我回家。”

    周云汐斬釘截鐵：“邏輯閉環(huán)了, 所以你就是云恕?！?/br>
    對方：“……”

    她挫敗地嘆了口氣。

    為了讓她心服口服，周云汐還替她補充:“你那些話也是云恕跟我說過的?！?/br>
    這次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辯駁:“我……是個好人，當然得勸你別做傻事?！?/br>
    至于話里內(nèi)容的重合度，她本來就是脫口而出，自己都有些恍惚，還當真解釋不了。

    見周云汐還要再舉例，她認命地擺了擺手。

    “行吧，你樂意這么叫就這么叫吧?！?/br>
    周云汐心滿意足地笑了。

    她很小聲地喚：“云恕?！?/br>
    是思念深沉如海，開口卻字句輕簡，小心得像是害怕驚擾了一朵飄搖的云彩。

    云恕無端地心軟，認命似的應了聲：“……嗯。”

    周云汐繼續(xù)喊她：“云恕。”

    她也認命地應。

    周云汐孜孜不倦地喊了一遍又一遍。

    她一開始還有點不自然，答應到后頭不僅順暢了，還自然地打斷了周云汐。

    “好了，別喊了，你好歹讓我知道一下云恕到底是誰吧？”

    周云汐沉默了一瞬，將信封里的照片遞給她。

    她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還是匪夷所思：“我和她長得完全不一樣。”

    周云汐垂眸：“我知道?！?/br>
    她更是不解：“那你？”

    周云汐偏過頭，執(zhí)拗地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纖細有力，勻稱白皙。

    沒有云恕右手虎口外側(cè)的紅痣。

    沒有云恕剛學切菜時在尾指留下的疤。

    更重要的是，云恕的手并不是這樣養(yǎng)尊處優(yōu)般的白皙無暇，肌膚細嫩。

    云恕需要做很多事，還要養(yǎng)不懂事的小孩兒，手上帶著薄薄的繭。

    周云汐都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勇氣，非要帶她回家坐一坐。

    她被那種莫名的直覺纏繞得快要窒息。

    周云汐也覺得自己行徑瘋迷。

    但沒關系，是她主動湊上來的。

    周云汐看著她，一字一句，滿是偏執(zhí)。

    “雖然完全不一樣，但我知道你就是云恕?！?/br>
    女人一時無言。

    周云汐的眸中卻忽然生出神采。

    她告訴云?。骸拔覀兿嘤龅臅r候，我還是個粘人精小屁孩兒。”

    周云汐小學畢業(yè)的時候，生病的奶奶將多年積蓄交給周父周母，囑托他們帶她回去念書。

    于是周云汐被帶去了另一個城市，念完了初中。

    周父周母早年在那兒打工，后來索性定居在那兒。

    但他們并不打算繼續(xù)讓她念書。

    她的弟弟周望成念不動書，已經(jīng)成了街上游蕩的混混。

    周父周母怕他娶不上媳婦，決定拿周云汐去換親。

    周云汐不樂意。

    奶奶反反復復叮囑了她要好好念書，她就一定要念書，就算自己出去打工也行。

    但周父周母還是不樂意，就怕她書念得多了往外跑。

    周云汐倔，就算不給吃飯也不妥協(xié)。

    有人來提前相看，說培養(yǎng)感情。

    她餓得發(fā)昏，還是一咬牙，提著菜刀罵罵咧咧地把那些人趕走。

    再然后，奶奶因病離世。

    周云汐偷聽到他們不打算帶她去送葬。

    周父周母把她鎖在家里。

    周云汐趁他們不在，硬生生地把床墊等一堆東西扔下樓做墊子，自己從三樓跳下去。

    她命大，也就傷了腳踝。

    路費是揍周望成威脅他拿出來的零花錢。

    周云汐就這么一瘸一拐地回了奶奶所在的城市。

    老房子被賣了。

    奶奶也不在了。

    就在這老房子下頭的小花園里，年幼的周云汐曾在花叢里翻來覆去地滾。

    直到染上一身的細碎草葉，她一邊跟玩伴奶牛小貓告別，一邊依依不舍地被慈愛的奶奶帶回家，給她做上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

    溫馨的童年好像一瞬間就被風吹散了。

    她在居民樓下游蕩了好幾天，不知道自己該去向何方。

    某個傍晚，云恕從她身邊路過。

    大約是看她可憐，她遞來一顆粽子。

    周云汐吃了。

    糯米很香，黏糊糊的，是她很久沒有吃過的味道。

    周云汐就跟那糯米似的黏在了云恕身后。

    云恕被她纏得實在沒辦法。

    她皺著眉頭說：“別跟著我?！?/br>
    周云汐不哭也不鬧，她就睜著那雙安靜又固執(zhí)的眼睛看著她。

    云恕嘆氣：“我不會養(yǎng)小孩兒?！?/br>
    周云汐就說：“我不是小孩兒，而且我很好養(yǎng)的?！?/br>
    彼時已經(jīng)十五歲的小姑娘干瘦極了，發(fā)育不良得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云恕還是沒同意收留她。

    她也不在乎。

    沒人肯收留她當童工，她一咬牙，每天出去拾荒，多少能吃上口飯。

    至于住處，還是暫借樓梯間擋風遮雨。

    寒冷的冬天并不好過。

    有一天，云恕面無表情地站到她面前，告訴她：“我怕你凍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