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紓和站在她前面的酒桌邊上，目送劉總，明明沒有回頭，卻好像能看清她的心思似的，她說：“錯不在你，不用自責(zé)。”

    周紓和的聲音很穩(wěn)，很沉，可一但離開生意場，放松下來，她的聲線就有點(diǎn)特別，仔細(xì)聽能聽到尾音帶點(diǎn)嬌嗔的氣音，像是從身體內(nèi)部發(fā)出，一開口就像打開了身體的某個開關(guān)，整個人都軟下來，吵架也沒了氣勢。

    這是屬于黎聿聲的秘密，有且也只有她知道的秘密，所以以前和她拌嘴吵架，總抓住這個軟肋，沒吵兩句那邊就軟了，敗下陣來。

    直到七年前……

    想一想，黎聿聲還是覺得冷，那年的雪比今天的大，冰花在玻璃上結(jié)了厚厚一層。

    想到這身體又下意識顫起來，不知道是冷，還是怕。

    “我跟他有生意上的來往，自然讓他三分，今天的事你別往心里去，他不會把你怎么樣。”

    周紓和自然是沒察覺到黎聿聲這的內(nèi)心變化，走回南側(cè)座椅。

    她坐下叫了聲：“阿聲。”

    黎聿聲一愣，有點(diǎn)失落，連稱呼都變了，以前她從來不這么叫她。

    “愣著干嘛？過來?！?/br>
    “哦。”低著頭走過去。

    “長高了?！?/br>
    確實是長高了，在愛丁堡這七年，大概除了樣貌上的變化，也就這點(diǎn)不同。十六歲，女孩按理說已經(jīng)不再長，可黎聿聲這些年硬是長高了兩厘米，超過了周紓和，這會兒她應(yīng)該有一米七的個子。高挑，纖細(xì)，立在那就像一只昂著頭清冷孤傲的仙鶴。

    周紓和坐在椅子上，仰望她，她臉頰兩側(cè)似有似無的緋紅，大概是酒精作用下的反應(yīng)，眼神也跟著迷離起來。

    帶著幾分醉意和嬌嗔，輕啟唇瓣：“阿聲，想我了嗎？”

    第003章 我不介意

    周紓和又被叫去喝酒，隔著酒桌人群，視線里紅酒香檳，昏暗的燈光交相輝映，眼前模糊了。

    剛剛周紓和的聲音在還耳畔縈繞，帶點(diǎn)醉意的喃呢，迷離恍惚，霧蒙蒙的眼神也擾的她心里癢癢的。

    想嗎？當(dāng)然想。但這些話說不出口，尤其是當(dāng)著周紓和的面更說不出口。

    她也是有自尊的，當(dāng)年她那么輕易就拋棄她，把她丟在國外七年。

    陌生的環(huán)境，陌生的人，寒冷的冬天，下不完的雪。

    眼眶濕了，想到這些總是這么不爭氣，黎聿聲恨自己七年過去了還是這么沒出息。

    “怎么了？心情不好？”alisa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她邊上，唇角微微勾起，看透卻不說破。

    黎聿聲趕緊掩飾起情緒，慶幸自己眼淚沒流出來，也多虧七年國外的經(jīng)歷，情緒已經(jīng)不像以前那樣波動無常，學(xué)會了克制。

    她微笑著搖頭：“沒有……酒局什么時候結(jié)束？”

    東南角西洋古董鐘敲了十二下，凌晨了。

    看著銅鎏金雕琢的擺錘一下一下晃動，在紙醉金迷的燈影里漸漸模糊起來。

    想起以前周家也有這樣一座落地古董鐘，胡桃木，金屬機(jī)芯，十九世紀(jì)末德國制造，鐘的頂尖是哥特式設(shè)計，頂部和側(cè)身雕琢垂花蔓草紋。鐘是周老爺子年輕時候托人從歐洲運(yùn)回來的，當(dāng)年造價七百二十，如今已經(jīng)價格不菲。

    她以前總喜歡站在鐘前看著擺錘來回晃動，等周紓和回家。德國表芯，幾十年都能準(zhǔn)確無誤，分毫不差，周紓和也會在十二點(diǎn)鐘聲敲響的時候準(zhǔn)時到家。

    脫下大衣穿著旗袍抱抱她，說：“小魚，我回來了?！?/br>
    alisa的聲音就是在這時候又響起來的：“已經(jīng)接近尾聲了?！?/br>
    她看著黎聿聲笑笑，又問了一句：“會開車嗎？”

    黎聿聲回過神一愣，隨即點(diǎn)頭：“會。”

    “開周總的車回去，周總喝醉了?！?/br>
    黎聿聲的目光越過酒桌望過去，那個穿著旗袍的身影不知什么時候不見了。

    alisa把車鑰匙遞給她：“人在洗手間，這是周總車的鑰匙，車庫在哪知道吧？”

    黎聿聲點(diǎn)頭：“……知道?！?/br>
    “那人就交給你了，照顧好她?！?/br>
    拿著車鑰匙，穿過南側(cè)走廊，洗手間在盡頭。

    深吸一口氣進(jìn)去，果然見周紓和伏在大理石紋的盥洗池邊上，背影已足夠讓人心顫，黎聿聲覺得現(xiàn)在自己的心跳又不自覺的加快了。

    只是周紓和伏在那干嘔的聲音很快拉回她的理智。

    走過去兩步，黎聿聲皺眉，沒發(fā)覺自己語氣還帶著點(diǎn)責(zé)怪：“干嘛喝那么多酒?！?/br>
    周紓和聞聲回頭，十指輕扣著盥洗池邊緣，又是那種略帶嬌嗔的氣音：“你怎么來了？”

    黎聿聲喉頭顫了顫，咽下一抹不知名的情緒，硬生生地說：“alisa說你醉了，叫我送你回去?！?/br>
    周紓和怔怔，目光有片刻抽離，睫毛輕輕浮動，思緒萬千，略微嘆口氣過了好一陣才開口：“你真是長大了?！?/br>
    黎聿聲啞然，低頭看自己的鞋尖。

    周紓和半倚在盥洗池沿，低頭在包里摸煙卷。

    “還在怨我？”她沒抬頭。

    哪敢。

    悶聲悶氣地回答：“沒有?！?/br>
    “嘴硬，分明就有?！敝芗偤兔税胩鞗]摸到微挑起眼皮看她一眼，聲音很輕：“過來扶我?！?/br>
    黎聿聲不想跟她爭辯，過去扶住她。

    周紓和仿佛沒了骨頭似的，兩指勾起手包，軟軟靠在她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