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種匯合到了一起，王懿終于答應(yīng)，從林燕兒的舅舅那里下手了。

    林燕兒的舅舅張勝，在宛平縣里，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商人，正好合適下手。

    老九也沒敢沖著秀云和曹春的娘家下手，張勝是個沒有地位的商人，這就不同了。

    為了掩人耳目，王懿也沒敢在老九的貝子府上多待，他喝了半盞茶，便起身告辭了。

    出于籠絡(luò)之意，老九親自送王懿出門。

    在大門口，老九假腥腥的說：“子文兄，請恕我不遠送了?！?/br>
    王懿趕緊拱手道：“九爺您太客氣了，門下感激不盡?！?/br>
    眼看著王懿即將登轎，老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能夜長夢多。

    老九便叫住了王懿，說：“算了，還是我陪你回府衙吧?！?/br>
    王懿一聽就明白了，老九這是要摸進順天府的大牢里，對張勝動刑，問口供了。

    既然已經(jīng)站了隊，就不容更改了。

    要知道，首鼠兩端，乃是官場上的忌諱。

    于是，王懿坐著官轎，老九坐著二人抬的便轎，晃晃悠悠的去了順天府衙門。

    順天府，乃是天下首府，王懿這個府尹，不是正四品，而是正三品，用銀印。

    更重要的是，和步軍統(tǒng)領(lǐng)有隨時面君的特權(quán)一樣，順天府尹有事的時候，也可以直接面奏康熙。

    老九不想暴露了行蹤，他坐著的小轎，徑直由后門抬入了順天府。

    順天府的大牢，是座地牢，就在府衙大堂的右側(cè)，緊挨著兵房刑房和工房。

    張勝的身份不同，王懿擔(dān)心半道出岔子，走露了消息給玉柱，抓了張勝之后，直接就扔進了地牢里。

    老九想下地牢，王懿必須陪著。

    兩個人，分別在下人的攙扶下，沿著濕滑且陡峭的石階，緩緩的下到了大牢的底部。

    不管是老九，還是王懿，這都是頭一次進到地牢里。

    只見，地牢沿途的兩側(cè)，粗鐵鏈上，都鎖著蓬頭垢面的戴枷犯人。

    “大人，小人冤枉啊……”

    “大人，小人真的沒有間嫂……”

    “冤枉啊，真冤啊，小人只是長得比較像賊人而已……”

    老九和王懿，一前一后，往里走的時候，沿途都可以聽見喊冤聲。

    在這個吃人的社會里，官府差役的權(quán)力實在是大得無邊無際。

    不夸張的說，只要看你不順眼了，哪怕你喝水端碗的姿勢有異，也可以把你抓進來。

    順天府的大牢里，只要犯人被抓進來了，最好的情況是：家財散盡之后，人還可以豎著出去。

    最差的情況，那就沒譜了，也許是謀反誅三族。

    或者是，干脆死在了大牢里，被人報個暴病身亡。

    沒辦法，官府的大牢里，哪天不死幾個草民？

    客觀的說，張勝被關(guān)進了順天府的大牢里，還算是王懿給了面子。

    若是，把張勝隨便關(guān)到了，世人不知的黑牢里，那就是十死無生了。

    張勝被關(guān)在單獨的小黑屋里，小黑屋根本站不直，只能坐著。

    下人舉起火把，照亮了小黑屋，讓老九看清楚了小黑屋里的光景。

    老九眼珠子一轉(zhuǎn)，扭頭望著王懿，冷冷的說：“不是有水牢么？”

    王懿依舊不想得罪狠了玉柱，便有些猶豫。

    老九一看就知道，王懿還惦記著有退路，就慫恿道：“怕啥？出了事，自有我兜著?！?/br>
    這話初一聽，老九很有擔(dān)當(dāng)。

    實際上，這是老九對王懿發(fā)出的警告，怎么，怕出事兒？想腳踩兩條船么？

    王懿暗暗一嘆，誰叫他害怕老十的家勢，又中了老九的圈套呢？

    “來人，把賊人押入水牢?！蓖踯补怨缘穆犃嗽挘瑓s故意不叫張勝的名字，而污蔑其為賊人。

    污良為賊，這可是官府中人的老手段了。

    很快，張勝就被差役們架起來，轉(zhuǎn)移進了水牢。

    水牢的設(shè)置異常之巧妙，墻上的一排粗鐵鏈，以及脖子上的木枷，手上的鐐銬，組合在一起，恰好限制住了張勝的活動范圍，讓他的兩腿必定會被泡進水里。

    就在這時，有差役慌慌張張的跑下地牢，稟道：“不好了，玉柱闖進來了?！?/br>
    老九聞言后，不由自主的笑道：“來得正好，爺?shù)鹊木褪撬！?/br>
    第400章 快哉

    順天府，位于安定門大街，和東直門大街的交口處。

    府衙的四周，人如潮水，車如長龍，熱鬧非凡。

    “閃開……閃開……”

    “快閃開，不許擋道……”

    人們驚訝的發(fā)現(xiàn)，大批九門提督衙門的兵馬，氣勢洶洶的沖過來，竟然包圍了順天府衙。

    “你們想干什么？”

    “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順天府衙門前的差役們，望著蜂擁而來的兵丁們，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

    他們做夢都沒有料到，九門提督衙門的人，居然敢明目張膽的打上了門。

    順天府衙，掌握著京城內(nèi)外方方面面的民政和治安事務(wù)，實權(quán)極重。

    不客氣的說，就算是內(nèi)閣大學(xué)士，都要給順天府尹三分薄面，更別提被人帶兵包圍了。

    以前，順天府和步軍統(tǒng)領(lǐng)衙門，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今日個，這是怎么了？

    只是，面對差役們的厲聲質(zhì)問，圍衙的兵丁們都只當(dāng)沒有聽見似的。

    今天，被調(diào)來圍府的人馬，并不是玉柱嫡系的新軍，而是八旗步軍營的兵馬。

    玉柱是個大明白人。

    因為，新軍的成分比較復(fù)雜。其中，有抬了漢軍旗的戰(zhàn)士，也有純正的漢人。

    調(diào)新軍過來，固然辦事得力，如臂使指，卻有后患，容易授人以柄。

    八旗步軍營就不同了，他們?nèi)瞧烊恕?/br>
    哪怕鬧出了人命，也不可能牽扯到，旗漢之爭的要命問題上。

    做官之人，官職越高，實權(quán)越大，位置越重要，就越要有極高的立場敏感性，而不能沒有章法的亂來。

    八旗步軍營的官兵們，在軍官的命令下，各自握緊刀槍，并站好了位置，確保一只蒼蠅也飛不出順天府。

    順天府的差役們，也都是見多識廣之輩，他們當(dāng)即意識到，大勢不妙！

    有人趕緊跑進府衙里，找王懿去了。

    順天府被兵馬包圍，這還是大清朝建立以來的頭一次。

    然而，這并不是玉柱的意思，而是康熙的堅持。

    老皇帝擔(dān)憂的是，順天府這么重要的衙署，竟然成了八爺黨的自留地！

    二廢太子的時候，為了爭取老八他們的支持，康熙適當(dāng)?shù)姆帕它c權(quán)，讓老八他們嘗了甜頭。

    現(xiàn)在，政局已經(jīng)平穩(wěn)，康熙又要收權(quán)了！

    玉柱下馬之后，邁步朝著順天府內(nèi)走去。

    “玉柱，你帶兵擅闖京府，是何居心？”順天府丞蘇章順，不顧個人安危的挺身而出。

    蘇章順并不是老八的人，而是個直臣。

    玉柱瞥了眼蘇章順，冷冷的說：“本爵部奉皇上的口諭辦差，閑雜人等一律退散?！弊焐险f的很嚴(yán)厲，卻是在幫蘇章順擺脫大禍的旋渦。

    蘇章順心下大駭，默默的退下了。

    他心里明白得很，大庭廣眾之下，玉柱應(yīng)該沒膽子捏造旨意。

    兵圍順天府，這顯然是皇帝的意思！

    等老九和王懿爬出地牢的時候，整個順天府已經(jīng)被八旗兵丁們，徹底的控制住了。

    “九爺?！庇裰銎鹣掳?，俯視著個子矮了半個頭的老九，并未行禮。

    老九厲聲喝道：“玉柱，你想謀反？”故意扣下大帽子，想嚇住玉柱。

    玉柱卻淡然一笑，說：“九爺，謀不謀反，不由您說了算?！?/br>
    老九心下暗悔，應(yīng)該把老十那個混球帶著一起來的。

    拿馬鞭抽玉柱的事兒，老十正合適??！

    只是，悔之莫及，如之奈何？

    “你好大的膽子，見了爺，竟敢不行禮？”老九畢竟精明強干，馬上抓到了玉柱的破綻。

    玉柱故意沒搭理老九，偏頭盯在王懿的身上，淡淡的說：“王府尹，請跟我走一趟吧?！惫室獠徽f旨意的事兒。

    王懿已經(jīng)知道不妙，但是，事已至此，只能硬撐下去了。

    得罪了玉柱之后，再得罪了老八他們，王懿就真的沒活路了！

    “憑什么？”王懿抑制住心虛，厲聲喝問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