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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rou骨樊籠在線閱讀 - rou骨樊籠 第121節(jié)

rou骨樊籠 第121節(jié)

    第110章

    肖芥子覺得, 自己還真是怪沒立場的。

    當初姜紅燭給她科普這些,她的反應是“好神奇好有意思啊”,而今神棍提出質(zhì)疑, 她又覺得這質(zhì)疑很有道理。

    她忍不住問了句:“你怎么會想到這個呢?”

    神棍說:“很簡單啊。首先, 溝通是兩個生命體之間的事, 所謂的‘萬物有靈’, 其實潛臺詞是‘天生萬物,皆有生命’。當你跟我說養(yǎng)石是‘和石頭溝通’, 我自然而然就會去想, 難道石頭里頭有生命體嗎?”

    “其次,我是個局外人, 從沒接受過‘養(yǎng)石’、‘石補’這一類的熏陶。所以, 你講到‘懷胎’的時候, 我的第一感覺就是, 這個解釋有點繞。”

    他給肖芥子舉例:“給你一粒種子, 你每天精心地照料它,給它澆水、施肥, 過了一段時間,長苗了;給你一個雞蛋, 讓你代孵,你學老母雞抱窩, 終于也孵出小雞來了。你很高興,但你從來不會覺得, 那棵苗或者那只小雞, 是你自己吧?”

    說著, 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一顆小石子托在手中:“那么, 為什么當你用心專心、費了很大力氣去飼弄一塊石頭, 然后石頭里養(yǎng)出了動物、甚至都不是人形的時候,你非得認定那個就是你呢?”

    肖芥子極力找理由:“那是因為……石胎出事的時候,人也跟著出事,基本同步啊。”

    譬如方天芝、黑山,在石頭里是“死了”,所以現(xiàn)實中是深度昏迷、瘋了。

    再比如姜紅燭,被徐定洋“進補”了一半,醒來之后奄奄一息,表現(xiàn)得跟身受重傷無異。

    神棍糾正她:“不對哈,這至多說明兩者在‘知覺’這一塊是捆綁的,畢竟是你把它孵化出來的,類似結(jié)成了某種契約,利益共同體,互相影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這不足以說明里頭的那個就是你。如果它是你,那么你入石的時候,為什么會是旁觀者的視角呢?你應該是個蜘蛛,走路用爬的、沒事就吐絲啊。”

    這倒是真的,肖芥子想起每次入石,確實她是她、蜘蛛是蜘蛛,她四處溜達時,蜘蛛離她不遠,有時掛在檐角,有時掛在天上。

    “那……就算‘人石會’理解有誤、石胎不是自己,問題很大嗎?現(xiàn)實中,人確實是得到好處、補到了啊?!?/br>
    神棍提醒她:“也有‘共石’那種,瘋了死了變了的啊。”

    終于說到正題了,肖芥子的心跳得厲害:“你的意思是,共石的人之所以奇怪,跟石胎有關(guān)?”

    神棍點頭:“我還不敢下定論。但如果石胎不是自己,那就是異類,請問對這種異類,你們了解多少呢?”

    “養(yǎng)個寵物都可能被反噬呢,有些人養(yǎng)兇獸,自以為打小養(yǎng)、感情好,必然保險,結(jié)果被反咬一口的事不少啊。沒錯,養(yǎng)石是有好處,我沒有否定‘石補’這件事,但你反過來想一想,如果沒‘石補’這好處、誰還會養(yǎng)石呢?”

    肖芥子聽得心驚rou跳的。

    被神棍這么一說,“養(yǎng)石”好像是一件很兇險的事,“石補”的好處只是香餌、用意在于把人賺進來,然后磨刀霍霍。

    不對不對,不能被神棍給帶歪了。

    她定了定神:“但是,‘人石會’養(yǎng)石養(yǎng)了這么多年,沒聽說過什么兇險啊。”

    神棍拿探路杖猛地一戳地:“錯!大錯特錯,哎呀小結(jié)子,你就是燈下黑,這明晃晃的現(xiàn)實擺在眼前,你愣是不注意!”

    “‘人石會’最興盛、最人才輩出是在什么時候?魘山時期!魘山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一朝荒廢!如果不是發(fā)生了大兇險,怎么可能一朝荒廢?總不可能是別的山頭政策好、樂顛顛換山頭了吧?那我就要問了,魘山為什么荒廢?‘人石會’有記錄嗎?有人說得出原因嗎?”

    肖芥子被他問得瞠目結(jié)舌。

    魘山時期,距今太遠了,以至于她雖然不止一次聽到、卻從未深究,只當它是一個時間節(jié)點或者事件背景。

    至于陳琮那頭,她記得三老、何歡都向他提起過魘山,但無一例外,都是以“荒廢好久了”一言帶過。

    神棍說:“‘人石會’連上千年的石頭都保存得那么好,十八石匣呢。那按理也該有事件記錄,如果他們有記錄也就算了,但如果他們拿不出記錄!”

    他湊近肖芥子,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那就很有問題了,只有一種可能性。”

    肖芥子心慌慌的:“什么?”

    “全滅!能來魘山、還琢磨著做什么探索實驗的,肯定都是當時的精英、高手,如果這一批人全滅了,會導致兩個結(jié)果。一,魘山變故無記錄,因為當事人死光了;二,‘人石會’因為精英折損,只剩下二、三流的外圍人員繼續(xù)把協(xié)會撐下去,從此由盛轉(zhuǎn)衰。”

    肖芥子感覺自己人都僵了,想笑笑和緩氣氛,奈何笑不出來。

    她說:“不至于吧……養(yǎng)石頭把自己給養(yǎng)死了,還是齊刷刷一夜間全滅?”

    神棍忽的眉開眼笑:“不知道啊,所以你看,我們這次探索魘山是多么的重要!好在魘山近在眼前、真相呼之欲出了!”

    說完,跟打了雞血似的,杖子一拎,昂首挺胸,大步開拔。

    肖芥子卻蔫蔫的,沒勁了,她走了兩步,心事重重地回望來路。

    要是現(xiàn)在能聯(lián)系上陳琮就好了,她得趕緊告訴他:暫時別養(yǎng)石了,養(yǎng)雞養(yǎng)狗都好,養(yǎng)石……還是先緩一緩吧。

    ***

    再次出發(fā)沒多久,天上就往下掉雨星子了,耽擱了這么會功夫,前路的徐定洋一伙人早走得沒影了。

    好在林子密,小雨經(jīng)頭頂?shù)闹θ~層層遮蔽,漏下來的不多,壞消息是這雨淅淅瀝瀝,有打持續(xù)戰(zhàn)的趨勢,很快,周圍的霧氣混著水汽,密密騰騰,可見度降至不足二十米。

    肖芥子看得有些發(fā)瘆:“哎,神棍,都說云貴一帶的密林多瘴氣,這種……起霧,會不會把瘴氣給帶出來啊?”

    可別還沒到鬼林,自己先中毒了。

    神棍不慌不忙:“有可能,所謂‘下潦上霧,毒氣重蒸’,這上頭起霧,下頭下雨積水,是挺像古代起瘴氣的。不過沒關(guān)系,咱們有裝備!”

    他邊走邊卸下背包,拉開側(cè)拉鏈,伸手進去摸索:“山鬼有口鼻處帶過濾的那種口罩,你要擔心眼睛,護目鏡也有,防患于未然嘛,咱們先戴上……哎呦我去!”

    神棍腳下一個趔趄,眼見要摔,他情急之下,一把揪住肖芥子的背包往后倒。

    肖芥子被他拽得騰騰倒退,虧得下盤穩(wěn),撐住了沒倒,神棍就沒這運氣了,一屁股坐摔在地。

    他倒是不嫌疼,也顧不上爬起來,杖尖直指前頭,說話都結(jié)巴了:“看,你快看!”

    看什么啊,肖芥子好笑,她往前走了幾步,驀地察覺了什么,又急退兩步。

    是一張蜘蛛網(wǎng)。

    確切地說,是一張被破壞過的蜘蛛網(wǎng),從一棵樹的高處結(jié)下來,一路結(jié)到地上,蛛絲很細,又是半透,不易發(fā)現(xiàn),破損的那一半飄在風里,因著下雨的關(guān)系,絲網(wǎng)上有不少極細的碎雨珠。

    往高處看,能看到不止一只蜘蛛正快速往上竄爬,應該是被他們驚著了。

    從前,肖芥子看到的都是墻角、屋檐下的小蜘蛛網(wǎng),還是頭一次看到這么大的。

    這張網(wǎng)足有兩三米高,結(jié)得特別漂亮,中央處呈螺旋形,對稱分布,間隔有致,堪稱藝術(shù)品。

    神棍也湊過來細看,邊看邊嘖嘖贊嘆:“一只小蜘蛛能結(jié)這么大的網(wǎng)?”

    換了是之前,肖芥子多半答不上來,但自從確定自己的石胎是只蜘蛛之后,她查找、搜集了不少相關(guān)信息,說是半個專家也不為過。

    她給神棍科普:“蜘蛛有不同類型,其中極少部分有社會性行為,為了育幼、共享獵物,它們會選擇合作、共同結(jié)網(wǎng)。據(jù)說有一種蜘蛛,叫殺蠅蛛,會成千上萬只聚在一起,結(jié)出巨大的網(wǎng)、捕食比自己大得多的獵物。所以這張網(wǎng),肯定不是一只蜘蛛能結(jié)得出來的?!?/br>
    說著,她走到蛛網(wǎng)的破損處,觀察了會之后,蹲下身子,側(cè)頭往斜上方看。

    果然,看到了一根長長的、顫微微的蛛絲,連在不遠處的另一棵樹上,如果不挑角度看,多半會忽略。

    肖芥子心里有數(shù)了,起身比劃給神棍看:“咱們來晚了,要是早點到,這張網(wǎng)還要大呢,等于是把路給擋了。難怪會破損,應該是徐定洋那群人經(jīng)過的時候,嫌它礙事,把蛛網(wǎng)給挑了?!?/br>
    神棍恍然,又有點惋惜:“結(jié)這么大的網(wǎng),得費多少功夫啊,說挑就挑了。”

    忽然又興奮起來:“都出現(xiàn)蜘蛛了,這是快到鬼林了吧?”

    肖芥子點了點頭,佤語里,蜘蛛叫“洛”,而魘山叫“阿曼洛”。阿曼是“母親”的意思,翻譯成“蜘蛛之母”也好,“蜘蛛巢xue”也罷,反正是多蜘蛛的。

    正想說什么,半天上響起一聲悶雷。

    這雷像是在樹梢上滾過的,又仿佛無聲的信號,天色忽然就比剛才更暗了,頭頂?shù)挠曷曇哺芰?,明明才下午四五點,已經(jīng)有了入夜的錯覺。

    肖芥子催促神棍:“咱們抓緊時間,鬼林后頭就是寨子,到了寨子就好辦了……”

    話剛落音,突然聽到了鼓聲。

    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看向神棍,神棍的表情告訴她,他也聽到了。

    木鼓聲沉悶,一陣連著一陣,像是隱形卻又不懷好意的音波,在霧靄圍裹的叢林里潮水般推涌而來。

    神棍驀地打了個寒噤:“敲木鼓,獵人頭,不會是……但這里荒廢了那么久,誰敲木鼓?。俊?/br>
    肖芥子口唇發(fā)干,她緩緩抽出背包里的破路刀,輕聲吩咐神棍:“你,跟在我后面,眼睛放亮點,注意周圍?!?/br>
    神棍趕緊點頭,謹慎起見,也把自己背包里的刀抽了出來。

    這刀是砍刀樣式,叢林標配,用于荊棘或者灌木過多時破路,當然了,防身也管夠,他雖然不會耍,胡亂劈砍兩下、嚇嚇人也好。

    霧更重了,木鼓聲一陣緊過一陣,肖芥子屏住呼吸,鼻尖都冒汗了。

    她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

    ……

    兩人身后的樹上,突然單絲垂下一只蜘蛛、又一只,再一只。

    一時間,也說不清到底有多少只,成千上萬太過夸張,成百上千應該是有的。大大小小的蜘蛛,各有分工、共同勞作。

    乳白色的絲漿逐一噴射,在微雨的涼氣中迅速凝結(jié)為一根根搭造的蛛絲,很快,那爿破爛的、在風雨里飄搖的破網(wǎng)就被修復如初、重又完整。

    第111章

    肖芥子和神棍屏息靜氣, 一路慢慢向里走。

    每走一段,視線就往里推進一段,但同樣的, 來路就被雨霧吞噬一段。

    應該是已經(jīng)進入鬼林了, 感覺和之前所見有明顯差異, 之前只是常見的亞熱帶密林, 現(xiàn)在則漸漸有了原始森林的感覺。

    樹都長得很高,還見到了聳峙入云的望天樹, 樹身筆直, 仰頭看時,上半截被灰蒙蒙的云氣圍裹, 讓人望而生畏, 怕云氣那頭悍然竄下什么妖魔鬼怪。

    榕樹類越來越多, 且是上了年頭的老榕樹, 其中不少都長了氣生根, 從橫亙的壯實枝椏上垂下,像密密簇簇的女人頭發(fā)。樹圍多要兩三人合抱, 樹根如蛇般突出地面、盤纏曲繞,腳下一個不留神, 就會被絆一跤。

    不管是望天樹還是榕樹,有不少身上都纏滿了藤條, 有些像葡萄藤、細細繞繞,有些則有胳膊粗, 蛇一般纏裹其上。

    神棍心驚rou跳, 還不忘點評:“這里的地貌挺怪的, 都不像亞熱帶了。植物絞殺, 還有氣生根, 活脫脫熱帶雨林?!?/br>
    肖芥子不關(guān)心什么亞熱帶或者熱帶,她只覺得,“鬼林”這名字太貼切了:這樣陰濕昏暗的林子,霧氣縹緲詭譎,更別提林子深處還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木鼓聲……

    正想著,木鼓的節(jié)奏變了,鼓聲由之前的沉悶轉(zhuǎn)為激越,這聲響震得肖芥子胸口發(fā)悶,她皺著眉頭,正想說什么,木鼓聲忽然停了。

    老實說,這木鼓還不如繼續(xù)響著,乍然消聲,四下寂寂,肖芥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看看左近,都沒敢發(fā)出聲音,以口型問神棍:“怎么了?”

    還能怎么了,神棍結(jié)巴:“伴……伴奏結(jié)束了,要獵頭了?”

    話音剛落,像是為了佐證他的話,兩人左手邊的方向,突然傳來怪異而又雜亂的“呦吼”聲。

    這絕對是一大群人!

    肖芥子急往左看,只覺雨霧深處、無數(shù)古怪的人影憧憧。

    這還打個屁啊,別說手里只有馬刀了,有槍也頂不過啊,肖芥子猛然抓住神棍的胳膊:“跑!”

    兩人不辨方向,一路瘋跑,耳邊呼呼生風。

    神棍的包帶沒調(diào)好,一長一短,導致包身一直“啪嗒啪嗒”在腰后撲撞,混亂中探路杖也掉了,好在刀沒丟,一直緊握。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想回頭看看對方有沒有追上來,就在這時,身后遠處,突然響起一聲凄厲的慘呼,嚇得他腳下一滑,“啊呦”一聲仰面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