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傳來嘶喊。

    “他在消失！我的父親……他在消失！”

    “啊啊啊，請您不要……不要走！”

    “留在我身上，嗚啊……”

    “別靠近這里，這兒還有危險性！”希什見狀嘖了一聲，上前驅(qū)散人群，喊道，“已經(jīng)沒事了，控制你們身體的源頭已經(jīng)除掉，從此以后，你們身上不會有寄生的東西，后代的身體也不會發(fā)生異變，都回去吧……”

    突然，不知是哪個村民撿起了一個土塊，朝希什扔了過去。泥巴不痛不癢地砸到他的胸膛上，滑落了下來。

    希什不可思議地止住了腳步。

    村民叫喊道：“混蛋！還我們親人！”

    “滾出這里！”

    有人掩面哭泣：“是你們……你們毀了救世主?！?/br>
    “孝與善的神圣石碑啊……詛咒這群惡魔吧！”

    “父親……母親原諒我們……”

    雖然胞體的意識控制已不復存在，但這群人類與寄生胞體共生的時間太長，早已失去了理智……又或許他們真的對那些畸形胞體產(chǎn)生了什么感情，希什不得而知。

    村民朝他們?nèi)拥臇|西越來越多，土塊和爛泥砸到了荀聽冰冷的身體上，戰(zhàn)止序也被波及到，面對這群憤怒的同胞，他們無法使用神賜還擊，卻只能伸手擋住。希什清清楚楚地看見，有一塊是那個的旅店老板扔的。

    “你們腦子有病嗎！我們可是幫你們解決了害你們的東西！”麥蒂伸開雙手為荀聽和戰(zhàn)止序擋住飛來的土塊和泥巴。

    麥蒂是頭一回這么生氣，他擼起袖子，想要沖到人群中說理。刻耳柏洛斯看見它的主人發(fā)怒，也“咩咩”地大叫了幾聲，它用兩個腦袋一起叼住一個男人的袖口，不讓他丟泥巴。

    “你們這群惡魔！是你們在害我們！”

    “……”

    希什沒說任何話，竟然也沒有發(fā)怒。他攔住要沖上去打架的麥蒂，面無表情地打了個響指，灰白光芒一閃，被觸手砸碎的骨頭從各處爬了過來，組成了一只骨犬，它四處吠咬恐嚇，所有圍觀的人群尖叫著被趕走了。

    麥蒂還是不解氣，表情委屈得要哭出來一樣，他道：“他們這么能這樣呀？荀為了除這破碑，還受了這么重的傷！”

    戰(zhàn)止序看了一眼走過來的希什，提醒道：“你還好嗎。”

    希什的神情復雜，臉色陰沉著，并沒有表態(tài)。他今天受的所有傷，都不及那一塊泥巴砸到他胸膛上而留下的印痕。

    希什從小囂張跋扈，熱衷于享受別人的關(guān)注和贊美，這還是他頭一次感受到心灰意冷的滋味。

    “你們接下來去哪兒？”

    “進大荒的事情先擱置吧，往南走，”麥蒂嘆氣，說道，“先找個地方把荀安頓好，南邊臨海的鎮(zhèn)子上有我家的產(chǎn)業(yè)?！?/br>
    麥蒂抬頭問道：“希什哥哥你呢？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不，我不跟你們走了。”他望了一眼那個洞，說道：“我得把這件事如實匯報給母親，這個洞……在她派人來調(diào)查之前，我必須在這里守著。”

    ……

    麥蒂巴不得離這個孝村遠遠的，帶著昏迷的荀聽，在雨停時就離開了，勇夫也要求跟隨他們一起走。

    路遠鎮(zhèn)只剩下了希什。

    沒有人家愿意為希什提供住宿，但麥蒂為他留下了不少物資，希什可以在野外扎營。村民對他的存在懷有敵意，不過希什旁邊有兩條骨犬在轉(zhuǎn)悠，也沒有村民敢去找他當面對峙。

    第二天夜里，希什點燃篝火，盤腿坐在火堆旁，看著手中的艾藍徽章——這其實是他自己雕刻的。希什小時候喜歡跟卡佩斯玩扮演游戲，母親便教他做一些代表等級的徽章。長大之后，卡佩斯對希什的關(guān)心越來越稀少，希什已經(jīng)快要忘記這東西要怎么刻了——手心里的這枚艾藍徽充滿了笨拙手工的痕跡，歪扭難看。

    不過沒關(guān)系，希什心想，這次清除三階梯朽神之后，母親一定會重新對自己刮目相看。

    希什剛將徽章收進懷里，就聽到了骨犬的吠叫，他本來好轉(zhuǎn)一點的心情又沉下去。

    希什冷怒道：“又是那群不知好歹的東西?！?/br>
    路遠鎮(zhèn)村民總會晚上來找他麻煩，大概是想等希什睡著了偷襲他。

    希什站起身來，卻發(fā)現(xiàn)骨犬們吠叫的方向不太對勁。

    那不是村民平常會出現(xiàn)的方向，那是……無底洞的方向。

    希什舉起一根火把，跟隨著骨犬走去。夜里，樹影在移動火把的照耀下，鬼魅般地閃過去，時不時地驚起希什的一些疑心。他揉了揉眉心，怪自己過于多慮。

    骨犬駐步，朝無底洞旁邊大聲吠叫。希什看清了，洞旁站著一個人影。

    希什蹙眉，喊道：“是誰？”

    那人黑色的斗篷之下戴有一張白面具，聽到叫喊后，那人摘下面具，緩慢地轉(zhuǎn)頭。

    她的皮膚本來就白，在火光的照耀下，臉上跟沒有血色一樣。

    她臉上混雜著一種復雜驚恐，直勾勾地盯向希什。

    “伊河？”希什驚訝地叫出她的名字，跨步向前，大聲喊道，“你去哪兒了？為什么又出現(xiàn)在了這里！”

    伊河沒有回答，仍舊保持著那個神色。

    忽然，她上下嘴唇幽幽地張翕了一下，聲音細不可聞，但希什還是能從嘴型判斷出來，她在說：“再、見?！?/br>
    希什雙目睜大，只見伊河身體前傾，正要墜入洞里，希什立馬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删驮谶@時，她臉上的恐懼消失，像看著獵物墜入了陷阱似的，笑容占據(jù)了她的面龐。希什用力將她拽回來，卻發(fā)覺自己被一股比自己強大得多的力量向前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