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祁北南便想借著這股風(fēng),給家里多攢些家業(yè)下來。 做官雖是風(fēng)光,可若不曾以權(quán)謀私,又無家族基業(yè)支撐,日子還是會過得很拮據(jù)。 遙想當(dāng)年他做了官以后,手頭上便并沒有攢下甚么銀錢。 他爹與他攢下的積蓄,幾年四處奔波求學(xué)趕考已然用得差不多。 后來中了秀才以后,才算是有了些自己能夠生錢的薄業(yè),不必要全然只出不進(jìn)。 接著中了舉人,月里有俸祿,進(jìn)項更多了些。 此時日子過得還算不錯,開始有了一二積蓄。 可往下高中,之后便去接蕭元寶,成親…… 此處便開銷了一大筆,積蓄所剩無幾。 婚后,他初在磷州做官,又非府公,便不曾有府邸可住。 本當(dāng)是能住磷州隸屬于朝廷產(chǎn)業(yè)的官舍,可那府公欺人,不分官舍與他。 他便只能在外頭賃屋宅,雖有朝廷的一二補(bǔ)貼,可到底還得自費(fèi)不少。 那時候已是官身,宅子上少不得要養(yǎng)兩個下人忙前忙后,客來客去的幫著招呼。 哪怕不必繳納賦稅,可每月的開銷,月錢,光是高中賞下的那些田產(chǎn),以及官員俸祿,自家里未曾有旁的產(chǎn)業(yè)進(jìn)項和補(bǔ)貼,日子也還過得緊巴巴的。 那會兒他在官場上分身乏術(shù),騰不出手來經(jīng)營。 蕭元寶大字不識,更是不懂得生意。 家里也是苦了好幾年,直至后來他平步青云,俸祿高了,賞賜多了,日子才有了好轉(zhuǎn)。 昔時他也有不少讀書人的臭墨子清高勁兒,覺著只要吃飽穿暖即可,何必攀比富貴,鉆營錢財。 殊不知蕭元寶管著家里有多為難,別人送禮不敢收,收人禮就得回人同等甚至更好的禮,家中的庫房沒有回人價值更高的禮的條件,蕭元寶也沒有巧妙的心思,用心意和旁人的喜好來填補(bǔ)禮品價格上的差缺。 他都不敢同人交往,一交往就扯上人情。 久而久之的,別的官眷覺他小家子氣,清高得緊,都不愿意再理睬他。 他參不進(jìn)官眷的圈子里頭,旁人就將他排在外頭,說諷他的閑。 祁北南朝堂沉浮多年,也見過太多那般從地方小戶科考做了官的人。 因銀錢短缺,受人利誘,行了錯事,犯了法紀(jì)。 輕的受貶斥,重得流放的都有。 日子拮據(jù),餐餐菘菜蘿卜不見葷腥,夏里用不起冰,冬來燒不上炭。 卻見著周遭的同僚吃rou用銀盤子時,又有多少人還能秉持著初衷不改。 既是重來一遭,祁北南便不想再去受那些考驗(yàn)。 早日攢下些產(chǎn)業(yè),能省下很多麻煩,家里人能過得輕松許多,自己也能過得松快。 “怎么了,賬有問題?” 蕭元寶端著四只螃蟹進(jìn)書房,就見祁北南正靠在椅背上出神。 祁北南斂起心緒:“沒有,已經(jīng)理好了?!?/br> 蕭元寶把蟹放在祁北南身前,還配了一疊兒香醋。 “鑫哥兒帶來的蟹可肥了,我給你剝了兩只。那蟹八件我不大會使,剝了三只不成樣子的都教我吃了。” “雖是戳壞了rou,可味道卻半點(diǎn)不變,當(dāng)真是好吃。不怪外頭賣得與那金子一般都價。” 祁北南笑了一聲,不負(fù)蕭元寶好意的吃了一只,確是膏肥rou美。 “瞧了家里的賬,我正想著如何能多些進(jìn)項來?!?/br> 蕭元寶挑起眉:“家里現(xiàn)在一年能有百貫進(jìn)項,哥哥還嫌不足呀?” “放在村里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戶了,可我的了些消息,磷州那頭有不錯的鋪面兒,我想置幾間下來?!?/br> 祁北南也不瞞蕭元寶,徑直與他說了自己的想法。 “咱們縣城上還有不少空著的鋪面兒呢?!?/br> 蕭元寶道:“哥哥置鋪面兒是想自家里經(jīng)營生意,還是想賃出去收鋪?zhàn)渝X?若前者還好,可若后者,以嶺縣的境況來瞧,未必能穩(wěn)收。” 祁北南眸子里起了些笑:“你能這般想,說明細(xì)心留意觀察了縣里的情況?!?/br> “不過州府上的情況與縣上不盡相同,且我得的是確切的消息,將來定能收到賃錢?!?/br> 蕭元寶默了默,想著哥哥既然都這么說了,那定然是錯不了的。 再者他確實(shí)不曾去過州府,也不了解那頭是個甚么情況。 不過聽聞能掙到錢,他的眸子還是發(fā)了亮:“若真如此,怎么也得攢下些銀錢去置幾間鋪?zhàn)酉聛??!?/br> 祁北南笑著說了聲小財迷。 過了兩日,祁北南在坊市的雅間里吃茶,尋喚了個跑閑百事通來。 祁北南未曾問話,先賞了十個錢,又請了一盞子茶水吃。 那百事通是個青年男子,二十出頭,鼻尖有顆黑痣。 見了祁北南,他眸光微動,旋即謝了祁北南的賞。 言:“郎君有甚么想問的,您盡管問,不為著賞,便是沖著舊交情,小的也知無不言?!?/br> 祁北南笑:“舊交情?” 百事通道:“小的并非攀交情,郎君許是不記得我了,但小的與郎君確是見過的?!?/br> 祁北南起了些興致:“你且說來聽聽,我也你有何舊?!?/br> 百事通道:“昔年小的尚且年少,在四方街鬧市上曾為郎君引過一回路。郎君帶著一位哥兒,尋寶醫(yī)堂的去處,事成,還給了兩個錢作為犒賞。郎君可還記得此事?” 祁北南一笑,不想竟還真有故。 說來,當(dāng)初他帶小寶去寶春堂看診,已然是九年前的事了。 “一面之緣,你尚且記得,倒是好記性?!?/br> “不是小的記性好,實(shí)乃郎君面容清俊,今雖時過近十載,郎君風(fēng)采更盛?!?/br> 祁北南想倒也是個上進(jìn)又恒心的人,十年之久一直鉆研一個營生。 倒是也不枉多年經(jīng)營,如今從一個跑閑做至了百事通。 祁北南道:“既是有舊,那我也便直言?!?/br> “城中近來可有出城的行商?!?/br> 百事通道:“有,出城的大商隊有兩一支,小商隊三支,貨郎閑腳那般三五人結(jié)隊的,不計數(shù)?!?/br> “這五支商隊都是做些甚么買賣?” 百事通答道:“大商隊上,一支是明家明員外的商隊,主木材生意;另一支是穆家的商隊,主絲綢布匹茶葉等奢物生意?!?/br> “小商隊的話,分別為雄家、杜家、梁家三支商隊。小商隊未曾有甚么主要販的物,多是幾處倒賣,將縣里的好的新鮮的吃用囤積起來,去到外鄉(xiāng),把東西賣出去;返還時,再將外地的吃用帶些回來?!?/br> “郎君若是要借商隊從外頭捎帶東西回來,大商隊小商隊都接這般活兒。他們會有專門的幾個箱子拿來裝這些貨?!?/br> “大商隊穩(wěn)去穩(wěn)回,價收得高些,小商隊風(fēng)險大上一些,不過價賤?!?/br> 祁北南道:“那這幾家商隊,信譽(yù)好,受人信賴的是哪些?” “明家和穆家都是縣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商戶,歷來是信譽(yù)不錯的。小商隊上,雄家與梁家每回回來都有些官司,雖都妥善了卻,但名聲不如杜家?!?/br> 祁北南了然。 且又與百事通打聽了這三支名譽(yù)好的商隊的行商路線。 得聞后胸中有了些數(shù)。 “你且私下替我去穆家與杜家這兩支商隊跑一趟?!?/br> 祁北南低聲與百事通言了幾句后,與了他半角銀子。 百事通應(yīng)承下來:“郎君放心,小的定好好辦這樁事?!?/br> 祁北南從坊里出去,未曾家去,反去了趟明家。 其實(shí)這回做的也不是甚么高深的生意,無非是提前掌握了些消息,知曉自己熟識的地方有甚么好物。 他想與這些商隊合作生意,把消息賣與他們,從中謀得些利益。 依他曉得的訊息,倘若是自有商隊,其實(shí)能掙得更多。 只不過這事兒與當(dāng)初囤冰一般,手頭上的財力、物力、人力皆然不足,如何能夠掙上這門生意的錢。 且行商不是一件容易事,行商的行走路線,黑白兩道的打點(diǎn),他鄉(xiāng)生意的人脈……沒有一樣是簡單的。 若無膽識財力,以及幾代人的經(jīng)驗(yàn),尋常人做這一行當(dāng),無非死路一條。 他依附現(xiàn)成的商隊謀些利,比自行冒險穩(wěn)妥得多。 但想法是好,可他與這些商戶人家未有交情,旁人輕易如何肯與他合作。 憑借自己的身份倒是能讓自己多幾分可信度,可卻又不便露面。 為此他對穆家與杜家不曾抱有太大的希望,明家憑借舊交,且他這幾年對明達(dá)為人的了解,倒是可以出面相談。 并最有望談成。 “有些日子不見祁郎君了,近來想必是學(xué)業(yè)繁重,來年便得秋闈趕考了?!?/br> 明達(dá)正在忙著商隊預(yù)整出發(fā)的事情,得聞祁北南過來,還是抽空見了他一趟。 祁北南與之客氣了兩句,想明達(dá)也忙,便切入了正題:“聽聞明員外有支商隊要出去?!?/br> “正是。此次北上轉(zhuǎn)西,繞一圈回來。途經(jīng)三個府地,祁郎君可是有甚么東西需要捎帶的,我吩咐商隊順道與你帶回便是?!?/br> 祁北南道:“明員外大氣?!?/br> “我近來得了些門路,是木材生意這一塊兒,立便想到了明員外,故此登門一趟。” 明達(dá)聞言果生了興,問祁北南是什麼生意。 祁北南透露出了些消息,言有一處偏僻地,林不見多繁茂,可壽木卻極好,價格又低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