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視而不見，因?yàn)槊看慰吹絼㈧虾退絹碓较竦拿佳蹠r(shí)，她就無時(shí)無刻不在害怕，她害怕有人看出來，害怕她來之不易的繁華富貴頃刻間煙消云散。

    她以為她和劉煜這種一碰即碎的關(guān)系會(huì)一直維持下去。

    卻不曾想，幼時(shí)照顧劉煜的那個(gè)乳母管不住嘴，劉煜小施恩惠，她便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將她勉強(qiáng)維持的慈母形象粉碎了個(gè)干凈。

    自那以后，劉煜不再喜歡纏著她，除非傳喚，她絕不會(huì)踏入宮門一步。甚至將她身邊一直欺負(fù)她的大宮女都悄無聲息地殺之而后快。

    劉煜見了她還是喜歡笑，卻令人不寒而栗，讓人無端從中察覺一絲蕭殺的意味。

    她怕極了，就告訴兄長。誰料兄長一笑置之，說她大驚小怪。

    一個(gè)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能有什么翻天覆地的能耐？

    可是她心里那種惶恐不安與日俱增，她總覺得無論是她，還是兄長，都小瞧了劉煜。

    她從來都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么人畜無害，草包無能。

    直至今日，她才驚覺，劉煜這步下的是死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忽地平底起風(fēng)云，吹滅了殿內(nèi)的燭光。

    竇氏如驚弓之鳥般猛地站起，宮門外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她無端心生了些懼意。

    她試著喚宮人的名字，卻發(fā)現(xiàn)無人回應(yīng)。

    整個(gè)宮殿內(nèi)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她抬高了聲音，又喊了幾聲。

    還是無人回應(yīng)。

    竇氏冷汗直下，她向后，癱軟在椅中，喃喃道：“她......她來了?！?/br>
    “母后料事如神。”倏地，一陣清脆的拍掌聲響起，久久回蕩在空無一人的大殿內(nèi)。

    劉煜站在殿外，長身玉立，她還穿著上朝時(shí)的朝服，明黃的龍紋張牙舞爪地盤踞在衣袍上，在黑夜中熠熠生輝。

    “你要做什么？”竇氏警惕地坐了起來，她看著劉煜模糊的身影，不自覺地吞咽了一口。

    “別害怕，母后。”劉煜的聲音聽起來縹緲遼遠(yuǎn)，悠悠地傳入她的耳中。

    她似乎頓了頓，續(xù)道：“朕與母后母子情深，母后何故如此畏懼呢。”

    劉煜就站在宮門前，也不上前，遠(yuǎn)處京城的燈火將她的背影襯得孤寂寥落，像是下一瞬就會(huì)隨風(fēng)逝去。

    遠(yuǎn)處逐漸傳來沸反盈天的呼喊聲和兵戟相撞的刺耳錚鳴，由遠(yuǎn)及近，連天的戰(zhàn)火似乎要將整個(gè)皇宮連同黑夜一同燃盡。

    劉煜張開雙臂，感受著皇宮制高點(diǎn)無盡的風(fēng)聲，她的聲音也逸散在風(fēng)里。

    “生在皇宮中，朕沒有一天是為自己而活的?！?/br>
    “母后也是吧，為了自己的母族殫精竭慮，日日不安。即便坐上了這至高的位置，也如履薄冰?！?/br>
    “這九重宮闕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墳?zāi)?，埋葬了所有人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連同朕這荒誕不經(jīng)的一生，也要一同埋葬?！?/br>
    她轉(zhuǎn)過身，明明夜色濃郁，可她的目光卻烈烈如焰，像是永不熄滅的兩盞燈火。

    “母后，你維護(hù)了一輩子的母族，如今合力把刀尖對(duì)向你，你是何滋味呢？”

    劉煜饒有興致地歪頭看她，像是在欣賞竇氏驚慌失措地表情。

    明明她什么都看不見。

    但是她還是可以想象出竇氏因?yàn)楸蛔钚湃蔚淖迦藪仐壎で拿嫒荨?/br>
    正如當(dāng)初的她一樣。

    竇氏渾身顫抖，她目光飄忽不定，一會(huì)兒落在劉煜孤寂的背影上，一會(huì)兒又落在殿外沖天的火光上。

    “你，你騙我！”竇氏驚懼大喊，她徒然無功地抓緊身側(cè)的扶手，卻還是架不住兩腿一軟，頹然滑跪于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語，拼命搖著頭，她猛地抬眼，指著劉煜：“一定是你的離間之計(jì)！你想讓我對(duì)兄長起疑，從而站到你這邊！”

    “哈哈哈哈......”劉煜笑了起來，那笑聲凄涼又悲憫：“母后啊，你聰明了一世，怎么就糊涂了這一時(shí)呢?！?/br>
    “我一個(gè)將死之人，何必做這些無用功呢?！?/br>
    “伐無道，誅昏君！”皇宮之外，禁軍和竇氏軍隊(duì)分立兩側(cè)，為首的一排士兵手持火把?；鸸馓咸?，將漆黑的天幕照得亮如白晝。

    竇云身披金甲，他舉起手中長劍，直指玄武門。

    “全軍隨我號(hào)令，捉拿逆賊劉煜及禍?zhǔn)赘]氏一干人，若有違逆，殺無赦！”

    劉煜走了。

    什么時(shí)候走的，竇氏也不知道，她沉浸在無限的悲慟里，根本無暇顧她。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劉煜的話，她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了。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qū)m外走去。

    眼前走馬觀花般地閃現(xiàn)過無數(shù)碎片般的場(chǎng)景，始于她出嫁之時(shí)，眼前人清秀靦腆的面龐，終于劉煜孤寒的背影。

    宮道上的宮人行色匆匆，各自抱著家當(dāng)四處逃竄。

    “要變天了！”有人見竇氏漫無目的地與他們背道而馳，好心勸道：“太后娘娘，快跑吧！”

    竇氏充耳不聞，她悵然若失，像是悲痛欲絕，直直往前去。

    宮道的盡頭，竇云神色肅穆，倚劍而立，站在宮門前。

    第47章 宮變

    “兄......兄長......”竇氏失魂落魄地往前走，他的兄長此刻駐足于大軍之后，悲憫地看著她。

    “退下！”洛宴平手持大弓，緩緩對(duì)準(zhǔn)了跌跌撞撞奔來的竇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