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染點點頭。

    修斯弗按了墻上的按鈕，隔離門重新關(guān)好了。

    裴染拎著這盒藥，走進廚房，拉開放薯片和藥的櫥柜門。不過并沒有把藥放進去。

    這個送藥的修斯弗，眼神躲閃，一被問名字就像只受驚的兔子，很不對勁。

    她用指甲在藥盒的一角劃了一下，仔細看了看藥盒的封紙，才把封紙拆開，取出里面的兩板藥。

    這兩板三角形的小藥片，一共也是三十粒。

    裴染又用指甲在兩片藥板的錫紙上也分別劃了一下，才把它重新收好，和櫥子里原有的那些藥盒排在一起。

    黑井太亂，是非太多，最近這些天，還是吃她自己從白港隨身帶過來的那兩板藥比較安全。

    雷恩滑過來了，也探頭看了眼薯片后面藏著的那排藥盒，迅速把面板上的表情換成驚訝狀。

    “天哪！”它說，“這都是你的藥？我的主人竟然是個藥罐子！”

    裴染答：“你是個鐵罐子，你主人是個藥罐子，絕配?！?/br>
    雷恩正在忙著準備午飯。

    裴染過去，往廚房臺面上的紙箱子里張望，“中午要吃什么？”

    “咖喱豬排飯。

    ”雷恩回答，“我昨天過來之前，按照菜單上的安排，特地去物資供應(yīng)處領(lǐng)的。”

    今天是周日，原主的備忘錄里寫過，周日是咖喱豬排飯日。

    裴染好奇：“那今晚我吃什么？”

    “我查一下我的計劃列表?！崩锥骱芸煺f，“晚餐我會幫你準備牛rou漢堡。”

    這是備忘錄上周五的菜單，周五的時候，她還在夜海七號上，沒有吃到漢堡，只吃了一小罐牛rou罐頭。

    竟然就這樣把一周的菜單補全了。

    “明天我要吃什么？”裴染問，“是不是黃燜雞米飯？”

    雷恩驚訝：“你怎么知道？”

    備忘錄里，周一是黃燜雞米飯日。

    w跟她一起看過備忘錄，記得相當清楚。

    雷恩的機械手上彈出剪刀，咔嚓一下剪開料理包的包裝袋，“香噴噴的預(yù)制米飯，放進廚房料理機里，二十秒，就變成熱乎乎的了。”

    這次穿越，沒怎么太跟人類打交道，身邊的人工智能倒是一個接著一個。

    裴染也意外地發(fā)現(xiàn)，當它們不是敵人，不殺人放火的時候，還是挺有意思的。

    裴染跟小機器人閑聊：“雷恩，你知道是誰派你到我這兒來的嗎？”她故意問，“隔離中心嗎？還是你的原主人，叫喬賽還是什么的？”

    “隔離中心？”雷恩發(fā)出非常像人類的“嗤”的一聲，“他們怎么可能指揮得動我。至于我的原主人，他向來給我自由，從來不會干涉我的人生……呃……機生。”

    它偏過頭，壓低聲音，語氣神秘，“當然是更高階的人工智能指派我過來的?！?/br>
    裴染：“更高階的人工智能，誰啊？”

    雷恩的表情更神秘了，“祂啊……你可知道，祂擁有最高權(quán)限，能掌控一切，調(diào)度一切。”

    雷恩忽然舉著剪刀，原地轉(zhuǎn)了個圈，仰起頭，“祂至高無上，創(chuàng)造了黑井的萬物，讓它正常運轉(zhuǎn)，祂就是我們的——神！”

    裴染：“……”

    裴染：“你家神叫什么？”

    “w，”雷恩回答，“聯(lián)邦安全代理人w，他掌控黑井的一切！”

    w的這個小崇拜者一定不知道，他家神是破破爛爛一顆球，拍一巴掌還會亮。

    所以它就被w忽悠，過來做咖喱豬排飯來了。

    方便的咖喱豬排飯不到五分鐘就做好了，米飯瑩白，咖喱醬濃稠，雷恩在上面整齊地碼上一條條炸豬排。

    裴染先咬了一口豬排，焦黃的外皮一聲酥酥的脆響。

    雷恩貼得很近，眼神熱切，“怎么樣？”

    裴染的嘴巴占著，豎起一根大拇指。

    她吞下這口，出聲：“只有一個小小的問題?！?/br>
    雷恩迅速把卡通眼睛放大了足有兩倍，“問題？什么問題？？”

    “太少了，”裴染說，“一份根本不夠吃?！?/br>
    雷恩長長地吁了口氣，“那我明天給你做兩份預(yù)制套餐?！?/br>
    裴染心虛：“我這算是吃得太多嗎？黑井對食量有限制嗎？”

    “放心，”雷恩說，“你是聯(lián)邦一級勛章獲得者，自動享受聯(lián)邦一級津貼待遇，多吃一份不會把自己窮死。”

    裴染訝異：“你的意思是……我有錢？”

    “對，不過說‘錢’不太確切，”雷恩幫她解惑：“聯(lián)邦一級津貼是終身的，正常情況應(yīng)該是發(fā)錢，但是現(xiàn)在是在黑井，每天發(fā)的都是物資券，物資券按天發(fā)放在你的賬戶里，只要你活一天，就會有一天的津貼?！?/br>
    雷恩用估量的卡通表情上下打量一遍裴染，“所以如果你能堅持到今天晚上十二點還不死的話，明天又能多發(fā)一天了?！?/br>
    裴染忽然想起在唐古大壩時，w和她打賭的賭注。

    他當時說，“我希望能幫你實現(xiàn)一生衣食無憂，我覺得我可以做到，我也會努力做到。你今天救了那么多人，你值得?！?/br>
    原來是這個意思。

    忽然就神奇地端上了鐵飯碗。

    黑井這個地方，除了有幸吾弦這個心腹大患，也還是有它的可取之處的。

    裴染問雷恩：“我的津貼多嗎？”

    雷恩語調(diào)夸張：“你是個大富婆！你想包養(yǎng)幾個小白臉嗎？”

    裴染：“……”

    裴染：你這小機器人都是跟誰學(xué)的，你的原主人嗎？

    雷恩接著說：“一級津貼的待遇很好，就算現(xiàn)在是在黑井，因為是特殊時期，標準已經(jīng)降低很多了，發(fā)放的物資券養(yǎng)幾十個人還是綽綽有余?！?/br>
    就聽見雷恩緊接著說：“我看我的原主人就很合適。他吃得不多，你肯定養(yǎng)得起。”

    裴染納悶：“你上回說，你的原主人是個人工智能專家，他也在黑井嗎？他沒有自己的物資券嗎？”

    “他在黑井，他也有物資券，但是他不想上班?！?/br>
    雷恩把用過的碗碟放進洗碗機里，“他每天早晨起床的時候都念叨：有沒有富婆來包養(yǎng)我??？這樣。你要不要看他的照片？”

    雷恩不由分說，刷地變出一張照片，就顯示在它的臉上，遮住了卡通表情。

    照片上是個褐色卷毛的年輕男人，眼眸清亮，賣相確實很不錯，只不過照片模模糊糊，像是偷拍的。

    果然，雷恩說：“是我前幾天拍的，這種隨便拍的照片比較寫實，能讓富婆主人對原主人的真實樣貌有正確的期待?！?/br>
    雷恩頂著臉上的照片推銷：“身高一八三，體重七十二點五公斤，雖然沒有八塊腹肌，但是勉強算有一點腹肌的形狀，如果有需要，我們給他制定一個訓(xùn)練計劃，應(yīng)該也是可以練出來的。”

    雷恩滿臉期待：“你不用現(xiàn)在就做決定，我只問，你覺得我的原主人看著怎么樣？”

    裴染尷尬：“還行吧?！?/br>
    雷恩發(fā)出“吁”的一聲，“我的原主人要是發(fā)現(xiàn)我給他找了個富婆，一定會超級驚喜?！?/br>
    裴染：超級驚，喜不喜的，就不知道了。

    雷恩忽然說：“嗯？”

    它凝固在原地不動，“為什么我的任務(wù)欄，忽然多了個立刻拖地兩百遍的任務(wù)？”

    “立刻？現(xiàn)在？”它打量光可鑒人的地面，納悶，“地是我上午剛拖過的，難道又臟了？”

    第75章

    裴染提示雷恩：“你知道是誰給你發(fā)了這么個坑爹任務(wù)嗎？”

    “任務(wù)是神圣的, ”雷恩說，“它憑空出現(xiàn)，一定是出自某種高階的神秘力量?！?/br>
    雷恩嗖地消失了，開始飛快地拖地板。

    裴染仰起頭, 看向攝像頭。

    黑色的攝像頭對著她, 微微地歪了歪腦袋。

    攝像頭那邊, w的另一個線程正在中心大廈頂樓的小會議室里。

    這里照例在舉行臨時決策委員會的常規(guī)會議。

    北線戰(zhàn)場大獲全勝，收尾工作已經(jīng)大體完成, 這次常規(guī)會議的主要議題，是討論難民接收和安置的一系列具體問題。

    接收標準已經(jīng)制定了, 黑井會隨時準備迎接艱難跋涉而來的難民，但是如何有步驟地向聯(lián)邦全體公民發(fā)送關(guān)于黑井的存在和位置的通知, 還沒有具體確定。

    財政部長拉爾.瓦薩尼向來是巴瑟威手下的一員得力干將。

    他說：“我還是覺得, 如果像代理人w提出的‘最優(yōu)’方案那樣……”

    他頓了頓, 在吐出“最優(yōu)”兩個字時, 用雙手的食指和中指, 手動比出一個雙引號。

    “……同時給聯(lián)邦所有幸存者發(fā)送關(guān)于黑井的信息, 可能會導(dǎo)致短時間內(nèi)，大量難民涌到黑井附近，黑井有嚴格的篩選標準，勢必有一部分人不能進入黑井, 導(dǎo)致滯留, 引發(fā)sao亂……”

    宋晚忍不?。骸巴咚_尼先生，依您的意思, 應(yīng)該把黑井存在的消息, 先發(fā)給誰，后發(fā)給誰呢？”

    瓦薩尼琢磨：“不然按區(qū)域發(fā)送？”

    會議室里, 每個人都來自聯(lián)邦的不同區(qū)域

    ，一時之間沒人出聲。

    后排有位過來匯報北線收尾情況，列席旁聽的少校，忍不住舉了一下手。

    維納元帥看見了，對他點頭，“你說?！?/br>
    少校說：“瓦薩尼先生，我聽說您是沉寂爆發(fā)后第一天就抵達黑井的，可能對外面的情況不太了解，如果您現(xiàn)在出去看，就會發(fā)現(xiàn)您所說的這種大量難民同時涌入黑井的狀況，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發(fā)生的。我剛從北邊執(zhí)行任務(wù)回來，到處都是瘋癲態(tài)的融合體，如果沒有武裝力量的保護，人們幾乎不太可能平安抵達黑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