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
王志濤挺著身板,向前踏上半步,就要把陳冬往身后擋:“我是陳冬朋友,你是哪位?” 聶輝抽出根香煙銜進(jìn)唇中,半掀著眼皮,漫不經(jīng)心地看他一眼。 那支盤踞在頸側(cè)的蛇頭,高傲地吐露著猩紅的蛇信,瞳仁漆黑地、漠然地淬著冷意。 王志濤一時僵在原地,步子沉重地、緩慢地又落回原處,再不能前進(jìn)半分。 聶輝興致缺缺偏過頭,目光落在陳冬身側(cè),那雙狹長的雙眸彎垂著,蛇信般寸寸舔舐著她裙擺下白皙、修長的雙腿,游移過纖細(xì)的腰肢,而后垂落在兩人交迭的手腕處。 那張精致的面容被煙霧模糊地籠罩,只一雙瞳仁漆黑幽亮,靜靜注視著王志濤的眼睛,薄唇上揚(yáng),露出排森冷整齊的白牙: “穿得很漂亮啊……在相親?” 陳冬肩脊挺得筆直,手指緊緊攥著王志濤的腕子,如同抓著根救命稻草一般,強(qiáng)壓著心中的怒火與不安,平靜地開口:“是,我們——” 她話還未說完,陡然察覺到手中一空。 王志濤掙開她的腕子,斂著眼眸,視線也不與二人交匯,話聲含糊:“我還有事,你們先聊。” 言罷,匆忙轉(zhuǎn)身就走。 陳冬呆愣在原地,纖細(xì)白皙的手臂仍停留在半空中,保持著被甩開的姿態(tài)。 她機(jī)械地、緩慢地垂下眉眼,茫然地注視著自己粗糙的、空無一物的手掌。 屈辱的背叛感如潮水般在身體流竄,漸漸漫過口鼻。 隨即,她極快地回過神來,顧不上自己此時顯得有多么可笑,多么丟臉,抬腿便要去追趕王志濤。 手臂忽然被只大掌攥住。 她焦躁地掙扎著、踢打著,眼睜睜看著王志濤的身影消失在喧鬧的人潮中。 “陳小姐,你看男人的眼光很爛?!?/br> 頭頂忽然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陳冬回過頭,眼眶通紅,恨恨地注視著聶輝那張可憎的面容,嗓音沙?。骸拔也皇怯邪磿r還錢嗎?” 聶輝卻沒回答,慢條斯理地以鞋底捻滅煙頭,目光垂落在她腳尖處,注視著腳背處那兩道血痕: “你的腳怎么了?!?/br> 陳冬幾乎要崩潰了: “你到底想怎么樣?!” 聶輝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忽然伸手掐住她的腰肢,一個發(fā)力,整人便被扛在他肩頭。 陳冬驚慌失措,如條擱淺的魚,拼命在聶輝肩頭掙扎、扭動,尖叫著:“你干什么!救命,救命?。。 ?/br> 她頭發(fā)散亂下來,雙手不住捶打著聶輝的后背,摳挖著他的衣物,兩腿胡亂踢蹬。 可任憑她如何使勁,也無法掙脫腰間的桎梏,聶輝的步子仍是沉穩(wěn)地、飛快地走在街道上。 愈是掙動尖叫,她愈覺得喘不上氣,眼前一陣陣地發(fā)黑。 沒一會兒,便沒了氣力,大頭朝下,軟塌塌地搭在聶輝肩頭,不住干嘔著。 鑰匙串碰撞的清脆聲響,裹挾著她含糊的嘔吐聲,回蕩在空蕩的狹小的空間,壓迫著陳冬的耳膜。 她聽見一扇門被開啟。 腳步聲噔噔傳來。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后,她被輕柔地?cái)R在寬大的沙發(fā)上。 她眼前漆黑一片,胃中翻涌不停,只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朦朧地傳進(jìn)耳中。 腳踝猝不及防被只寬大的、干燥的手掌握住。 陳冬艱難地掀起眼皮,透過模糊的視線,瞧見聶輝半跪在沙發(fā)前。纖長的睫毛半掩著眼眸,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摩挲著、握住她清瘦的踝骨,輕緩地解下那根勒進(jìn)血rou中、沾染著血漬的皮鞋搭扣。 皮rou撕扯的痛苦霎時令她額前浸出細(xì)密的汗珠。 她牙關(guān)溢出絲縷呻吟,另一條腿猛地踹向聶輝,卻被他輕而易捉在掌中。 “忍忍,有點(diǎn)疼?!?/br> 低沉的嗓音傳入耳中。 混沌的大腦還未反應(yīng)過來,沾染著酒精的棉球直接敷在傷處,帶起烈火灼燒般的疼痛,登時令陳冬尖叫起來。 她掙扎著,干嘔著,雙腿卻被那只大掌桎梏著,只渾身緊繃地在沙發(fā)上胡亂扭動。 聶輝抱住她的身體,坐在沙發(fā)上,聲音放得極輕: “噓,一會兒就不疼了?!?/br> “別亂動,睡會兒,我很累。” 疼痛漸漸消散,只余下疲憊的軀殼,與混沌的靈魂。 她的思緒變得渙散,大睜著瞳孔,眼尾滲下行淚水,耳邊一切聲響都變得朦朧模糊起來。 漸漸地,只剩下靜謐、輕緩的呼吸,回蕩在房間中。 …… 寬大,柔軟的沙發(fā)上,兩具軀體緊密地貼合在一起。 聶輝垂著眸子,靜靜注視著懷中的身影。 那張總是冷淡的、平靜的面容,在睡夢中展現(xiàn)出細(xì)微的表情。微蹙著眉頭,嫣紅的雙唇半張著,模糊地不知在說些什么,連帶著眼瞼那顆細(xì)小的痣,也顯得十分可愛。 層迭堆積的裙擺,如盛放的花朵,收起渾身的利刺,只剩下兩條白皙、修長的雙腿從花苞中探出,足腕凸起的清瘦踝骨,垂落在他膝側(cè)。 ——如此無備,亦如此誘人。 可當(dāng)她清醒時,望向他的眼神,總是沉默的、厭惡的。眼皮半掀著,漆黑的瞳仁似無聲的怒罵,脖頸、肩脊挺得筆直,連帶著手臂也緊繃在身旁。 聶輝輕緩地,捉起她一只手腕,叩進(jìn)掌中。 她為了一個男人來借錢,又為了還錢,要去嫁給另一個男人。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寸寸摩挲著那只粗糙的、畸形的手掌。 這只手掌,在上午時,搭在那個男人腕子處。那個極為普通的、掉在人群中便找不到的男人。 那一瞬間,心頭翻涌起那團(tuán)壓抑的怒火,便當(dāng)即叫聶輝明白過來。 他想叫陳冬永遠(yuǎn)也還不上他的錢。 他無聲地咧開唇,握住那只纖細(xì)的手腕,靠近唇邊。 一枚吻,工整烙印在手背處。 他忽然翻過身,覆在那昏睡的、花朵般纖細(xì)的姑娘身上。 熾熱的、噴灑著呼吸的薄唇,自她脖頸蜿蜒,蔓延往下,陷進(jìn)花苞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