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侍女說,鄭夫人自打那日就一直臥病在床,她沒受傷,但像是撞壞了腦子，癡癡呆呆，無論是誰沖她搭話都沒有反應(yīng)。

    朝長陵推門而入,果然看見鄭夫人雙目失神地縮在墻邊。

    “我來問你件事?！?/br>
    鄭夫人沒有回應(yīng)。

    她將劍刺入她身旁的錦被中,湊近她道：“我可以讓你和你的丈夫見一面,但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br>
    鄭夫人的眼中霎時溢出亮光,她撲到朝長陵身前,緊拽她的衣服：“真的？你真的可以做到？”

    “但前提是，你要回答我的問題?！?/br>
    “你說,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什么都告訴你！”

    “元秋……無瑕是被哪一家的人牙子賣到你們府上的？”朝長陵問。

    這已經(jīng)是六年前的事，就算鄭夫人還記得是哪一家,但不代表那個牙行還在郡縣里，但她還是打聽出了具體方位。

    之后再向鄭夫人問出縣令老爺?shù)纳桨俗趾兔眨锰抗P將招魂術(shù)寫在符上遞給她。

    “出城，朝西邊磕上三個響頭，想著你家老爺?shù)哪?，將符紙投入火中，我可以讓你短暫地與他見上一面。”

    “見一面……？只能見一面嗎？”鄭夫人顫聲道：“尊者如此神通廣大，就不能讓老爺附在死人身上，讓他、讓他借尸還魂嗎！”

    “很遺憾，借尸還魂是凡人的妄想，世上不存在死而復(fù)生之術(shù)?！?/br>
    朝長陵將衣袖從她手里慢慢拽回來。

    “我再神通廣大，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br>
    身后傳來鄭夫人悲慟的嚎哭聲，她離開縣令府，沒有回頭。

    牙行在一條狹窄的巷中，看這木門的腐朽程度就知道，這里已經(jīng)被荒廢許久。

    院里有兩個白發(fā)老者正在對弈，朝長陵上前問道：“這里曾經(jīng)可是牙行？”

    “牙行？啊，對對，不過人牙子早些年就死了，這兒的牙行也已經(jīng)被官府拆了?！?/br>
    “死了？”

    老者回頭見她是個年輕姑娘，擺擺手打發(fā)她：“是啊，聽說死相慘得不得了，當(dāng)時衙門逮不到兇手，一度束手無策，后來聽說是不了了之了，哎你說你一姑娘打聽這些干什么，一邊兒去?！?/br>
    他們下得聚精會神，顯然沒工夫搭理她，朝長陵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只見剛才和她說話的老者三下五除二就贏了這局，她道：“你棋術(shù)很厲害嗎？”

    “你個小丫頭片子，還對這個有研究？”

    “略知一二而已?！?/br>
    老者一聽來勁了：“那不如和我來一局，不是要打聽牙行嗎，你贏了我就告訴你?！?/br>
    朝長陵可沒有自己能贏的自信，元秋要是在這還好說，她只略懂規(guī)則，在村里和元秋對弈的那一局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但這種時候還能說不嗎。

    “可以。”

    她想起那日元秋跟她說的，說她太按部就班，最后只會束手束腳，這并不是適合對弈的思維。

    可，那要怎么辦？

    從心魔幻境里出來到今天，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太多超出她預(yù)期的事。

    元秋的憑空消失，那一道不知所謂的謎題，自己也開始像這樣打聽他的曾經(jīng)。但這一切，真的是對的嗎？

    自己的目的是上古妖獸，和元秋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從前的思維在告訴她，不要再去管元秋，上古妖獸的事才是重中之重。可這一路以來積攢的情緒卻開始驅(qū)使她去探知元秋的曾經(jīng)，因為她想知道那道謎題的答案。

    這大概是朝長陵這千年來，頭一次對“復(fù)仇”以外的事產(chǎn)生了興趣。

    就像眼前這盤棋局。

    她已被老者的黑子重重包圍，破局的辦法，看似是不存在的。

    那，下一步該怎么辦？

    認(rèn)輸，原路返回，就像什么都不曾發(fā)生過，繼續(xù)找她的上古妖獸。

    或者贏下這盤棋，沖已經(jīng)有些偏離自己原本計劃的這個方向接著偏離下去。

    朝長陵閉眼舒了口氣，有什么東西在此刻從心中落地，她緩緩舉起手中白子。

    “啪”

    老者揚起眉梢，目瞪口呆道：

    “——好、好棋?。　?/br>
    他哈哈大笑，明明還有進(jìn)攻的余地，卻拍著手直呼：“我輸了，是我輸了?！?/br>
    “姑娘，你以前學(xué)過？”

    “不曾，只和一個人下過一次。”

    “那他多半是個對弈高手。”老者笑道：“這棋不像你這年輕姑娘的路子。都說對手亦是恩師，我今兒倒是學(xué)到了，要是有機(jī)會，還真想見見你說的那個人?！?/br>
    他站起來，也不管下到一半的棋局，拿起茶壺給自己斟了杯茶：“我和那個牙婆也算老交情，知道得可不少。你說吧，要問什么。”

    “這里曾經(jīng)是不是有個生得極漂亮的孩子？”

    老者一愣，點頭：“你要說模樣極好的話，的確，有那么一個。牙婆還跟我炫耀呢，說肯定能賣一大筆靈石?！?/br>
    “那她有沒有說過，那個孩子是從哪兒來的？”

    “……”老者撓著頭，神色有幾分猶豫。

    朝長陵道：“愿賭服輸。”

    “好好好，我說就是了。你耳朵過來點?！崩险邔⑺羞^來，壓低聲音道：“你也知道人牙子這兒的奴隸都得是有文書許可的，那個孩子好像沒有，她跟我夸耀是從別的地頭撿來的，這要是被官府知道可要掉腦袋，我當(dāng)時只當(dāng)她是吹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