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問起夫人的情況，徐炳元想起前頭被趕出去的小姑娘的話語，甚是頭疼，但在錢衛(wèi)面前，實在不好顯現(xiàn)出來。

    他只道：“今日貼出去的告示還算是找到了有能之人，相信拙荊的病會很快痊愈的?！?/br>
    錢衛(wèi)是知道中途洛施出的岔子的，但他再多愁善感，也知曉徐炳元有著這一月里一再拒絕自己幫助的提防，是不會做個跟他透根透底的人的。

    他抿了一口茶，開門見山道：“我今日來找您，是為錢莊之事?！?/br>
    錢衛(wèi)從袖口拿出一張薄紙，“想必管家已經(jīng)通報給大人了，只有大人按照字據(jù)上面的條款還下欠款，我這趟才不算白來?！?/br>
    錢衛(wèi)家財萬貫，自然是前人栽樹后人乘涼，他父母的家族皆是世代經(jīng)商，兩相結(jié)合，更是強強聯(lián)合。

    衛(wèi)氏錢莊是錢衛(wèi)的親娘那邊的產(chǎn)業(yè)，席卷了整個大月朝，幾乎遍地都有，更莫要說都城洛陽之下——他們選擇扎根住下的靈臺鎮(zhèn)。

    按理來說，即便是徐炳元這個已經(jīng)辭官的太傅，在衛(wèi)氏錢莊欠下了債錢，也由不著他這個少主人親自來催。

    錢衛(wèi)來此，還是因為關(guān)心著徐夫人之事。

    他說明來由，徐炳元也不推脫，“錢少爺，先前我急需用錢，不過，在貴錢莊賒下的銀錢一定會按照立下的字據(jù)，悉數(shù)奉還的?！?/br>
    屏風之后，洛施悄悄變換了眼神，這官做得再大再有名頭又如何，有錢還是大爺！

    錢衛(wèi)則是笑面虎般的點了點壓在桌上的字據(jù)，“時間可是今晚？”

    徐炳元猶豫了一瞬，“還請錢少爺在府上多待片刻，屆時我府上的管家會一一點清送至衛(wèi)氏錢莊?！?/br>
    錢衛(wèi)像是在思索，空氣中一陣安靜，只有他手上的扇子輕輕搖動、緩緩和著呼吸聲，半晌才道：“徐大人安排妥當，我是放心的。”

    聞言，徐炳元像是露出在極強的壓迫之中倏然解放的神情。他放下茶杯，掩飾著自己在小輩面前的失態(tài)。

    “對了，徐大人，我一刻鐘前好像聽見西邊的院里有動靜，又聽您方才提起，徐大人為夫人之事廣召賢才，可是鬧出什么事端了？”

    錢衛(wèi)像是閑聊般提起，就這樣攔住了徐炳元有意離開的步子。

    他眼里閃過洛施大言不慚的模樣，“只是遇到了一個江湖騙子?！?/br>
    “哦？”錢衛(wèi)故作不知，搖著折骨扇，興致盎然，“大人認定有個騙子，或許已經(jīng)找到了治療夫人之法？”

    “一位老道士愿意在今晚時分做一場法事，為拙荊驅(qū)趕身上的邪祟?！毙毂y得有了坦誠的想法。他細細說著，末了，見錢衛(wèi)抓著扇子的動作頓住，又道：“不知錢少爺對這些怪力亂神之語有沒有興趣？”

    錢衛(wèi)的眼睛眨了眨，四兩撥千斤回道：“徐大人如此說，是不信這世上有鬼神嗎？您的夫人可就仰賴著這怪力亂神之語而活下去了。”

    “我自然信?！毙毂诡^，看著有些喪氣，片刻又眼神堅定，喃喃道：“她必須活。”

    徐炳元沒再待多久，他前腳剛被蓮香送走，洛施后腳就冷冷的從屏風后走出，“他說我是騙子?！?/br>
    “你可不就是騙子么。”錢衛(wèi)慢條斯理的收好字據(jù)，也不看洛施，只順著她的話。

    “你說什么？”洛施瞬間xiele氣，狐疑的盯著錢衛(wèi)，又抬了抬下巴，“你是記著我白拿了你的錢？你早就知道我是裝的？”

    “那是因為你壓根沒想裝。”錢衛(wèi)瞥了她一眼，理所應(yīng)當?shù)氐馈?/br>
    洛施撇了撇嘴，“我還當你真是什么人傻錢多的富家公子。”又咕噥了一句：“原來你才是最會裝的。”

    “過獎?！卞X衛(wèi)理了理衣袖，才看向她：“你看上去不像是多管閑事的人，晚上的法事，要去湊個熱鬧嗎？”

    “你怎知我不愛湊熱鬧？”洛施正為自己才是個識人不清的傻子生悶氣，張嘴便懟道。

    錢衛(wèi)也不惱，而是好脾氣的順著她的問題，“如果你真心想為徐大人治他夫人的病，依你的性子，當時就會據(jù)理力爭，但你沒有，而是又在徐府鬧了一通。”他淺笑著下結(jié)論：“分明是個貪玩的姑娘?！?/br>
    洛施被說的面紅耳赤，半晌說不出反駁的話，只悻悻的悶聲道：“我性子好的很！”

    見再逗一會，洛施就真的要翻臉了。錢衛(wèi)這才收起揶揄的心思，指了指西邊——也就是徐夫人院子的方向，“想去瞧瞧如何驅(qū)鬼嗎？”

    洛施心想：我就是干這行的，從小到大看師父擺弄了上百次，還用得著用這么新奇的眼神？

    但是……她跟徐太傅的賬算完了，跟那老道結(jié)下的梁子可還沒完。

    她可親眼看見，管家下令將她趕出去的時候，老道士的那個徒弟添油加醋說了些什么的！

    什么驅(qū)鬼趕邪祟，根本沒有的東西，她倒要看看，他會如何做？

    “去。”洛施拍開眼前人的手，又坐下給自己添了一杯茶。

    錢衛(wèi)無奈的聳肩。

    ……

    是夜，徐夫人的院子前光亮如白晝，不可見的黑暗里則猝然出現(xiàn)一顆人頭。洛施像賊一樣扒著院墻。

    她沖著底下的兩人：“錢衛(wèi)，你想的辦法，不會上不來吧？”

    洛施不是一般的不理解，她全程聽著錢衛(wèi)與徐炳元的談話，其中有多少次試探晚上的法事他二人都心知肚明，但他偏偏在問到要緊處時不跟著順坡下驢，而是果斷轉(zhuǎn)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