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男人面容猙獰的瞪著面前人，他旁邊站著個小女孩，她的線帽掉在了地上，細軟的頭發(fā)像是被人揪過，亂糟糟的，低垂著腦袋。

    “我說，她沒有錯，你不能打她?！?/br>
    男人對面站著個少年，大冬天的穿著單薄的衣服，衣擺的線開了，狼狽扭曲的垂著，鞋子也很破，卻很干凈，皮膚被風(fēng)吹日曬的黢黑，但五官是周正好看的，哪怕被男人兇神惡煞的瞪著，也沒有半分波瀾。

    像沉寂的山。

    “媽了個巴子！這是老子的女兒！老子想怎么揍就怎么揍！關(guān)你屁事兒，你個窮逼，先管好你自己吧！”

    他一把揪住少年的衣領(lǐng)，抄起拳頭砸上去。

    少年臉頰挨了重重一拳，眼睛卻依舊直勾勾的盯著男人，依舊不改自己的觀點：“她是你的女兒，不是你的附屬品?！?/br>
    這句話徹底惹火了男人，他直接扇了少年一巴掌。

    啪的一聲，許諾注意到少年被這一巴掌打懵了，似乎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

    她腳步一動，剛要邁過去，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

    是便利店老板。

    “你過去干什么，你一個小姑娘，還沒那男人大腿粗?！?/br>
    “又是這小子惹事兒，那就是個犟種，不用管?！?/br>
    老板強行將許諾拉了回去。

    被拉著走的時候，她扭頭看過去。

    剛好對面街道的少年緩緩抬頭，跟許諾對上了眼。

    他的眸中沒有許諾想象中的倔強，挨了打也平靜的很，像是習(xí)慣了一樣。

    這個眼神，許諾一直記到下班。

    因為過年，燒烤店只開了一會兒便早早關(guān)店了，許諾下班的時候除了路燈，一整條街都暗了。

    她提著黑色塑料袋，將凍僵的手指放到嘴邊哈了熱氣兒，縮著脖子快速走著。

    最近超市在打折，新鮮的菜雖然不好搶但是賣的很便宜，所以這段時間不用大清早去菜市場撿別人不要的菜了。

    等發(fā)了工資，還可以買點一點rou，許游年紀小得吃點rou才有營養(yǎng)。

    想到rou的滋味兒，許諾舔了舔唇角。

    正想著，旁邊垃圾桶處突然響起聲音。

    最開始以為是野貓，許諾扭頭看去，看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那是個人，正彎著單薄的身軀在翻找什么。

    “你在做什么？”

    認出是白天挨打的少年，她抬腳走過去。

    聽到聲音，少年頓了一下，隨后緩緩直起身，他似乎沒想到這個時間還有人在，有些手足無措，先背過去將臉上沾染的灰塵擦干凈，才轉(zhuǎn)身看向許諾。

    他半邊臉頰高高腫了起來，腳邊還散著被捆好的紙板子，用脫線的麻繩捆著，整整齊齊的。

    “我在……找吃的?！?/br>
    看清面前的人是在對面便利店工作的小女孩后，他有些窘迫的小聲道。

    是許諾完全沒想到的答案。

    “你工資沒發(fā)嗎？”

    “全都扣掉了?！?/br>
    今天跟他起爭執(zhí)的男人是店里的常客，老板一怒之下將他的工資扣了。

    許諾低頭在塑料袋里翻了翻，找出一個過期時間很短的三明治跟一盒被擠扁只有賣相不好的蛋糕。

    “給你吃。”

    她走過去，將東西遞給他。

    少年沒接，只說：“我沒有錢……”

    許諾抬頭看向他過長發(fā)絲后那雙眼睛，里面沒有難堪，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要錢，這些是過期的，店里不要的?！?/br>
    少年還是不接。

    許諾只好說：“等你賺到錢了，再還給我吧。”

    他這才肯接了，兩只手端著，聲音很輕卻真摯的對許諾說：“謝謝你?！?/br>
    許諾擺擺手，轉(zhuǎn)身走的時候，知道了他的名字。

    “我叫楚江歸?！?/br>
    第215章

    從那之后，許諾生活里便多了個楚江歸。

    “老楚，猜我給你帶了啥！”

    午休時，許諾跑到對面燒烤店，拉著楚江歸到旁邊堆著雜物的胡同里，神秘兮兮道。

    楚江歸看著比自己矮了一頭笑瞇瞇的許諾，眼里有著好奇：“是什么？”

    自從跟許諾熟悉起來后，他才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跟她外表形象完全像兩個人。

    比如，上次那個揍他的熟客，許諾直接打聽到對方家庭住址，帶著他潛伏了三個晚上，直到某天夜里對方上廁所，許諾貓在人家茅房后面墻上，精準的往坑里投放了一個炮仗，炸了對方一身屎……

    前幾天干最不是人事兒的人，此時站在他面前，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從身后掏出一摞紙殼子。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店里不要的紙板！我都悄悄收集起來，帶給你！”

    看著那堆的整整齊齊的紙板子，楚江歸眼眶有些熱。

    父親入獄，母親生病死后，許久沒人對他這么好了。

    他已經(jīng)太久太久，沒有從同類身上獲得善意了。

    “下次不要再跟客人起爭執(zhí)了，那些男的一喝酒就喜歡牛逼，觀點讓人不舒服了，忍忍就好了?！?/br>
    楚江歸跟許諾蹲在一起，接過她遞來的熱水，手指劃過一次性紙杯，垂著眼，聲音平淡：“可是都沉默的話，誰來告訴他們這是不對的呢。”

    許諾噎住了。

    能看出楚江歸以前家世估計不錯，他身上有一種不屬于窮人的天真跟執(zhí)拗，這種正氣在他還享受著原本的一切時，會獲得許多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