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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在大唐當(dāng)外科醫(yī)生的日子在線閱讀 - 第289節(jié)

第289節(jié)

    之后,她剛想要回家去,就被匆匆趕來的內(nèi)侍給叫住了。

    “徐太醫(yī),陛下讓您趕緊去杜相家中,杜相好像……不太好了!”

    第194章

    徐清麥和周自衡與杜如晦的關(guān)系一直都不錯。

    房杜兩人,房玄齡為人更加圓滑,而杜如晦卻要更率性果決。在之前的一系列糾紛里,杜如晦都是很旗幟鮮明地支持著兩人,為他們撐腰。

    周自衡也記著這份情,之前從江南送東西過來都會有杜府的一份。

    所以此刻聽到杜如晦病重,徐清麥立刻上了心:“杜相公怎么了?”

    一問,她這才知道,原來在自己年初啟程去江南后,杜如晦便一直身體不適,太醫(yī)都去過杜府好幾次了。但這一次,似乎是來勢洶洶。

    她立刻應(yīng)下來:“我立刻就去?!?/br>
    杜府和她去過的魏府一樣,都很節(jié)儉,絲毫不見任何華麗擺設(shè),因為宅邸是御賜,很大,所以有的地方反而顯得空落落的,稍顯寒酸。

    杜如晦的兒子杜荷紅著眼眶請了徐清麥與姚菩提進(jìn)去。

    杜如晦躺在床榻上咳嗽了幾聲,看到是他二人進(jìn)來便想要撐著身體坐起來,身邊下人趕緊扶他起來。徐清麥連忙上前,在他身后塞了一個軟枕。

    她驚訝極了:“杜相公,你怎地忽然就這般瘦了?”

    杜如晦本來就是個很削瘦的人,但是平時看上去精神奕奕??扇缃窨吹剿?,卻又更瘦了,臉頰凹了下去,手上可以看到青筋,而且整個人的臉色有些灰敗,透露出不祥的征兆。

    徐清麥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隱約記得房謀杜斷,但好像其中的“杜”并不長命,但具體是哪年死的卻完全沒印象??涩F(xiàn)在看到杜如晦,徐清麥卻忽然直覺,或許就是在不久后。

    杜如晦聽她如此問,笑了一聲,依然瀟灑:“瘦了好,裁衣時布料都少用幾尺?!?/br>
    杜夫人聽了后在一旁垂泣。

    杜如晦平靜道:“生死有命,不必難過。”

    杜荷哽咽道:“父親從三個月前起,就感到腹痛難忍,有的時候能痛上大半個晚上,而且食欲大減,吃的東西比不上往常的一半。如此折騰三個月,怎能不瘦?”

    徐清麥聽到腹部疼痛后心中響起警鈴,連忙問:“可有嘔血與黑便?”

    杜如晦搖頭:“未曾?!?/br>
    她心放下了一點。

    姚菩提皺眉道:“我看過杜相公的病案,您在此之前已經(jīng)有過腹痛的經(jīng)歷,并且時常感覺胃脹?”

    杜如晦點點頭:“確實有,仔細(xì)想想,斷斷續(xù)續(xù)也有三四年了。想來是年輕的時候四處奔波,飲食不規(guī)律所致?!?/br>
    他當(dāng)年隨著尚是秦王的李世民四處征戰(zhàn),忙著調(diào)度軍需以及籌備后方各項事宜,忙起來的時候天昏地暗,根本沒時間管到底吃沒吃飯,有的時候可能一天也就隨便對付一頓就過去了。

    徐清麥默然。

    “還是先為您查體吧。”她道。

    杜如晦也不是忸怩與迂腐之人,當(dāng)下便脫去外裳,躺在了床上??吹剿萑醯纳习肷?,杜夫人的眼淚更是止不住。

    徐清麥伸出手,在胃的地方按了一下:“是這兒疼嗎?”

    杜如晦眉頭緊皺,“嘶”了一聲,顯然是覺著了疼:“是這兒?!?/br>
    徐清麥面色凝重了些,她用手仔細(xì)的在杜如晦的上腹部探查,然后又讓姚菩提來探查了一遍,最后給杜如晦診了一下脈。

    待到兩人結(jié)束后,杜夫人焦急地問:“兩位太醫(yī),可有結(jié)果?”

    徐清麥和姚菩提隱秘地對望了一眼,兩人心中已有了一個推斷,但在猶豫是要當(dāng)著杜如晦的面說還是避開他與家人說。杜如晦是何等聰明之人,一眼就看穿了兩人心中所想,笑道:

    “兩位就直說了吧?我這病是不是時日不久矣?”

    姚菩提嘆了一聲:“杜相公乃胃痞之癥,從如今的病情來看,已經(jīng)頗為嚴(yán)重?!?/br>
    他搖了搖頭,杜如晦倒是神色如常,杜夫人和杜荷卻臉色蒼白。

    徐清麥知道胃癌在中醫(yī)上并沒有一個特定的稱呼,而只是單純的病痛描述,比如反胃、胃脘痛、胃痞等等。

    她開口道:“是胃癌,中晚期?!?/br>
    杜如晦奇道:“何為胃癌?”

    姚菩提曾聽徐清麥聊起過她的師門中對各種癌的概念定義,他想起剛剛自己查體時摸到的東西,恍然大悟:“所以,杜相公的胃部的確是生了腫塊?”

    他剛剛的確是摸到了一點腫塊的痕跡。

    “大概率是?!毙烨妍湹?。

    她看了杜如晦一眼,知道其意志堅定且處世瀟灑,這樣的人如果要隱瞞他病情反倒不好。

    “簡單的講,我們將各種腫瘤稱為癌癥?!彼餍栽敿?xì)解釋了一遍,“胃癌就是胃部長了腫瘤……諸位稍等片刻?!?/br>
    她讓跟來的醫(yī)工從自己的箱籠里拿出紙筆來,簡單的畫了一下胃部的形狀以及腫瘤可能出現(xiàn)的形態(tài):“胃部的腫瘤通常發(fā)于胃粘膜……”

    她這樣一解釋,這個病是如何起的便呈現(xiàn)得清清楚楚了。

    姚菩提忽然記起來,之前醫(yī)學(xué)院的一次教學(xué)解剖上,有一具尸體的胃部似乎便呈現(xiàn)了這樣的形態(tài),徐清麥還曾經(jīng)特意記了下來。那一場他沒去現(xiàn)場看但是看了記錄。

    所以,解剖以及熟悉人體結(jié)構(gòu)的確是有助于醫(yī)學(xué)的進(jìn)步,姚菩提如是想。

    杜家人聽得很認(rèn)真。

    杜夫人問:“那徐太醫(yī)可有辦法治?”

    徐清麥有些惋惜:“其實如果是早期發(fā)現(xiàn)了的話,通過手術(shù)切除是可以根治的,但偏偏胃癌早期極難發(fā)覺,可能也就是一兩次無意的胃疼,一會兒就好了。從杜相公的病癥來看已經(jīng)到了中晚期了?!?/br>
    他的癥狀十分典型,出于經(jīng)驗就能夠判斷得出。當(dāng)然,胃里面具體什么情況還是得要上科技手段或者是開腹探查。

    杜如晦問道:“可是要開刀切除?”

    徐清麥很坦誠地告訴他:“杜相公,如果不開刀的話,可能也就半年?!?/br>
    姚菩提也在一旁頷首。

    杜如晦緊緊盯著她:“如果開刀呢?”

    徐清麥平靜道:“杜相公還算到了晚期,只能算中期,如果手術(shù)成功的話,再配合湯方,有很大的概率撐到三到五年,甚至是五年以上?!?/br>
    半年和五年……

    這似乎都沒太多差別了,或早或遲罷了。

    杜夫人和杜荷茫然之極,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是該欣喜還是該悲傷。

    杜如晦神情復(fù)雜交錯然后又恢復(fù)了之前的平靜,他對徐清麥以及姚菩提道:“既然不過是早晚的事情,何必非得去挨上那么一刀讓自己生生受到一番折磨?不如就這樣罷?!?/br>
    徐清麥也沉默了。

    杜如晦并不是她所面對過的放棄手術(shù)的第一個病人,這樣的病人很多。他們坦然對面死亡,但是卻知道自己注定很快走向死亡,很難說他們是悲觀還是樂觀,他們的選擇是對還是錯。

    最終,她也只能干巴巴的語氣晦澀的勸兩句:“杜相公,您與房相公好不容易將朝廷的各個部門各項制度調(diào)整到了現(xiàn)在的模樣,您就不想看看在五年后,整個朝廷整個大唐會變成什么模樣嗎?

    “況且,三年或五年也只是預(yù)期,有可能會超過的?!?/br>
    杜荷含著淚抬頭,痛哭流涕:“是啊,父親,兒子還未娶妻生子,您難道就不想看著親眼看著兒子成家,看著弟弟長大嗎?”

    沒有誰能眼睜睜看著親人去死,即使能多活三五年也是好的。

    杜如晦的神情似乎也有些意動。

    是啊,身為大唐政治的頂層設(shè)計師,誰不想看到自己的設(shè)計到底能結(jié)出什么樣的果實呢?

    不過,他也只是動搖了一陣,立刻又恢復(fù)了堅定,表示就這樣罷,不想再受開刀的罪。徐清麥和姚菩提也無法,最終只能離開杜府。

    “算了,咱們?nèi)鐚嵎A告陛下就好?!币ζ刑岬?。

    徐清麥點點頭:“就讓陛下去勸他吧?!?/br>
    說不定陛下的話會有用。

    兩人回到宮中,將杜府的見聞和自己的診斷遞了上去,李世民半晌不語,眼中淚光漣漣,揮手讓兩人下去了。當(dāng)天下午,就聽聞陛下帶著太子李承乾去了杜府探病,據(jù)說君臣抱頭痛哭,場面十分感人。

    但杜如晦可能還是沒有改變心意,因為徐清麥并沒有接到關(guān)于準(zhǔn)備手術(shù)的通知。不過聽時常往來太醫(yī)寺的內(nèi)侍悄悄說,陛下并沒有放棄勸阻。

    徐清麥嘆息,只希望如果要動手術(shù)的話,他們別拖太久。胃癌到了中晚期的變化往往快得讓人猝不及防。

    散值之后,她接到了平陽長公主的帖子,約她明日去靖恭坊的馬球場一同打馬球。

    明日就是中秋三日休沐的第一日,徐清麥剛巧有時間,便打算帶著周天涯一起過去看人打馬球,本來想約周自衡一起去,卻聽他道:

    “明日我有事,就不過去了。你下午回來的時候直接去興道坊,明日與那邊一起聚餐?!?/br>
    徐清麥覺得有些奇怪:“怎地是明日?后日不是才是中秋節(jié)嗎?”

    周自衡嘴角上揚,笑得有些別有深意:“去了你就知道了?!?/br>
    徐清麥狐疑地打量了他一圈,覺得他似乎是在謀劃著什么,但又知道這人肯定賣關(guān)子,哼哼了兩聲便不再過問了,反正明日也就知道了。

    第二日,徐清麥換上打馬球時穿的窄袖服裝,又將頭發(fā)全部梳起用小小的金冠固定,看上去倒有些雌雄難辨的美。她將周天涯也打扮利落,兩人帶上二三侍女護(hù)衛(wèi)便騎馬往靖恭坊去了。

    靖恭坊位于東市一側(cè),靠著城墻,有著長安城內(nèi)最大的馬球場,達(dá)官貴人們平日極愛約在這里打馬球。平陽長公主未出事的時候就是這里的???,后來因為生病從這里消失了幾年,病好之后又回來了。

    此時的她身穿紅色胡服,坐在高頭駿馬上看著兩人笑道:“看來咱們也算是心有靈犀。”

    她指了指自己頭上同樣梳成男子樣式的發(fā)髻與玉冠。

    徐清麥笑了起來:“還是這樣的發(fā)式最是方便?!?/br>
    “可不是?還是那群男人們舒坦。”

    平陽翻身下馬,將一旁的周天涯抄起來:“哎喲,小天涯才半年不見,你怎么就長高這么多了?”

    “長公主殿下。”周天涯笑嘻嘻的在她懷里行禮,十分可愛。

    平陽生了兩個男孩兒,就愛周天涯這樣的小女孩兒,尤其周天涯又是徐清麥的女兒,因此對她極為寵愛,時常邀著周天涯去她的公主府玩耍。

    兩人鬧了一會兒,馬球開始了。

    今天這一場是女子馬球,場上的都是各家貴女,英姿颯爽,打得不比男子們差。徐清麥雖然會騎馬,但在這一群從小接觸馬術(shù)與騎射的貴女中并不起眼,她也慫,玩不了,于是默默的帶著周天涯在場下當(dāng)觀眾。

    來觀戰(zhàn)的有各家的夫人們還有許多年輕郎君們。

    說起來唐人的婚姻雖然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因為不禁出行,年輕男女之間有許多的接觸渠道,什么打馬球啦踏青啦之類的,所以并那么的盲婚啞嫁。大家在婚前或多或少也是見過面的,只是不會長時間單獨相處而已。

    平陽長公主擊出漂亮的一球,場下一片叫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