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怦怦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這是高一的何昱桉對當(dāng)時剛上初中的何曄川的尖銳評價。

    彼時姐弟三個正偷偷摸摸從花室“竊取”母親重達二十斤一袋的花土，試圖運到秘密基地培育何昭言不知在路邊哪處撿到的被何昱桉目測是“某種植物種子”的顆粒物。

    姐弟仨難得有目標一致的時刻，但計劃里還在上小學(xué)的何昭言對搬運重物這件事能出的力顯然微乎其微。當(dāng)何曄川第三次在運送途中喊“歇一歇”時，終于再次收獲了何昱桉的白眼。

    搬運小劇場的最后是何昱桉忽略兩個弟弟的驚呼，從每人提著花土袋一個角的發(fā)力方式改為一個人扛著整袋花土。

    “你以后就適合當(dāng)個花瓶。”何昱桉卸下肩上花土?xí)r，不知哪處破損的袋子“噗噗——”噴出兩口土，站在后方的何曄川和何昭言避之不及，被突襲部隊正中面門。

    何昱桉見二人窘態(tài)笑得前仰后合，顧不上清洗自己也沾滿塵土的手，捏著何昭言的臉蛋兒就往兩邊扯，獨自開朗道：“你說是不是呀，小昭昭。”

    而此刻，曾被無情評價為“花瓶”的何曄川本人，正面色不改大氣不喘地雙手抱著位比當(dāng)年的花土袋子重上幾倍的成年女性腳步不停，在“搬運”途中，他甚至頗有余力地調(diào)整了兩次發(fā)力姿勢。

    按開指紋鎖，總算進了家門。

    把懷里睡得不省人事的女人放在沙發(fā)后，何曄川終于空出手到廚房給獨自出力一頓的自己倒杯水喝。

    順著窗戶朝外看，太陽已經(jīng)有了西落的趨勢，遠處高架橋上已初現(xiàn)晚高峰雛形，車輛還在流動，但移速越發(fā)緩慢。

    收回目光，拿著杯子邊喝邊移動的何曄川又走到安置睡夢中女人的沙發(fā)旁，一言不發(fā)地盯著女人自然閉合的眼皮。

    人類睡眠通常被分為五個階段，分別是：入睡期、淺睡期、中度睡眠期、深度睡眠期和快速眼動睡眠期。

    沈南秋薄薄眼皮此刻正叛徒般暴露出眼球的轉(zhuǎn)動痕跡，快速眼動期，得出結(jié)論，何曄川勾了勾唇。

    在快速眼動睡眠期內(nèi)，人體全身感官機能下降，但血壓、心跳以及呼吸和眼球轉(zhuǎn)動速度在一定程度上會增加，在這個階段內(nèi)，腦電波異常活躍，也更容易出現(xiàn)夢境。

    夢到什么了呢？何曄川不自覺地猜著，夢到出差？看她累成這個樣子想必這幾天也沒空好好休息。還是夢到……沒來得及往下想，思緒被女人發(fā)出的聲音打斷。

    睡夢中沈南秋兩瓣沒有口紅或唇釉顏色點綴的唇微微張了張，似乎是囈語，距離有些遠聽不太清，他將耳朵湊近到沈南秋唇邊。

    微弱的吐息氣流吹在耳畔，何曄川覺得有點癢，他伸出手指揉了揉耳尖，又仔細聽女人的囈語。

    嘰里咕嚕含糊不清的微弱音節(jié)無從辨認，耐心聽了幾秒后仍對于夢境內(nèi)容判斷無助，他收回側(cè)在她唇邊的耳朵，開始用目光觀察她。

    她以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姿勢躺著，沒有油畫里精心擺出的妖嬈造型，更沒有衣不蔽體的肌膚裸露，只是安靜地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但此刻唯一的觀察者何曄川卻莫名覺得，此刻的她如果出現(xiàn)在歐洲十九世紀中葉，應(yīng)該會出現(xiàn)在某個熱愛藝術(shù)畫家的畫布上。

    可惜他們不在十九世紀、不在歐洲，更沒有哪個蓄著胡子留著卷發(fā)金發(fā)碧眼的藝術(shù)家，只有何曄川。

    于是他用眼睛做筆刷，從發(fā)際線到下巴，一點點在腦海畫布上細細描摹著眼前人。

    口袋里手機的震動讓他回神，大致瀏覽幾秒，一條無關(guān)緊要的信息推送。再把手機鎖屏眼睛移回面前女人臉上時不禁蹙眉，他在干什么？就這張熟悉的，幾乎每天能見到的臉有什么好看的？他瘋了嗎？

    突然間的思緒回籠讓他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詫異，想到自己剛剛在做什么，安靜的空間里，似乎血流增快的聲音都充耳可聞，盯著沈南秋的臉，神經(jīng)系統(tǒng)又開始活躍，他決定避開不再看，于是把人抱到客臥的床上轉(zhuǎn)身離開。

    安置好女人重新坐上沙發(fā)的何曄川想著趁著機會自己趕緊做點什么，省的腦中再出現(xiàn)什么讓人覺得奇怪的情緒出現(xiàn)，于是拿出游戲手柄連接，但思緒又在漫無目的地打了幾盤后開始渙散。

    手柄被扔到一邊，伴隨著什么東西撞擊發(fā)出的“怦怦”聲，他開始思考自己為什么會這樣。

    沈南秋清醒時窗外已然漆黑一片，她下意識伸手摸手機卻什么也沒摸到，這一覺睡得太久，使得她在床上坐了足有五秒才讓自己的意識回籠。

    看房間布局，應(yīng)該是何曄川家，只不過是她未曾涉足過的房間。來不及思考太多，沈南秋嗓子渴得厲害，沒注意到床邊擺放的拖鞋就赤著腳拉開了房門走出去。

    順著響聲一路走到客廳才終于看見人，超大屏電視開著，似乎在播著電影，右上角顯示時間 20:42，男人正背對著她走來的位置，手上似乎在忙著拆什么東西的包裝盒和包裝袋。

    沈南秋的渴意大過了一切，走的過程中看了兩秒直接無視，飄到了廚房拿起放在臺面上還有半杯水的玻璃杯一飲而盡。

    半杯水不夠解渴，又拿起一旁的玻璃涼水壺倒了一杯喝進去才算緩解了口渴，最急迫的需求解決了，才終于有空去問候一下房子的主人，她拿著水杯赤腳走到客廳處站定。

    “何曄川?！甭燥@沙啞的嗓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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