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衍掀開眼簾，他生得一雙桃花眼，原本是最為勾人的。可若是與他對視上，卻能窺見那黑眸之下一如皚皚雪山之上，層層縈繞著的云霧。

    冷得叫人只望了一眼，便后頸發(fā)涼。

    于是乎，便是他開口時(shí)，都未曾有一人敢看向他。

    “孤選…”

    念窈身子緊繃，便是額間都幾乎要跌下冷汗。

    只是，裴今衍話音未曾落下，殿外便有尖細(xì)的太監(jiān)唱禮。

    “奴才給太后娘娘請安，請問，太子殿下可在此？”

    裴今衍目光輕點(diǎn)了下那身姿婀娜的小侍女，卻在眨眼間收回，竟沒有被眾人發(fā)覺。

    迎著眾人驚詫的目光，他猛地站起身來，對著正座之上的太后，拱手。

    “父皇尋兒臣，兒臣告退?！?/br>
    太后愣在原地，一時(shí)之間以為又是她那好孫兒為了躲她賜下女人，做出來的戲碼。

    可外邊那太監(jiān)的聲音，著實(shí)是宣德殿出來的。

    自己那皇帝兒子自然是不會(huì)替孫兒遮掩的。

    太后眼底閃過一絲無奈：“罷了罷了，既然是皇帝尋你，快些去才是?！?/br>
    她擺了擺手，便是看向地下跪著的兩個(gè)如花似玉的侍女時(shí)，眼底都掀不起絲毫的波瀾。

    等裴今衍走了，太后也不愿意留了。

    身旁兩位嬤嬤急忙走上去扶起她，太后輕嘆了口氣。

    “你們，都回去吧?！?/br>
    這句話自然是對著云柔與念窈說的。

    可如今好不容易見著太子，得了太后娘娘的金口玉言了。云柔自然是不甘心的。

    她往前跪了幾步，音里都帶了些哭腔：“太后娘娘…”

    只是還沒等她攀上太后的裙擺，便有丫鬟來趕她。

    “去去去，毛手毛腳的，娘娘的衣裳也是你能碰的！”

    云柔自詡與其他的婢女不同，今日被這么一訓(xùn)斥，臉上青白交織，神色一下就垮了下來。

    等太后走后，云柔氣不過，逮著還未離去的念窈的胳膊。

    抬手便往她那如玉的臉上去。

    “賤蹄子！若不是你，我早就入東宮了！先前還敢騙我說太子殿下來了，我現(xiàn)在就要扇壞你的臉！”

    第4章 規(guī)矩

    殿內(nèi)，明明是白日。

    那一樽琉璃荷葉的燈座之上，也燃著白蠟。

    光影微弱，映照著未曾卷起的珠簾上。

    念窈卻沒這么蠢站著給她打。

    她雖怯懦無比，愛避鋒芒，但被欺負(fù)多了，兔子不咬人也是會(huì)躲的。

    可習(xí)慣欺負(fù)念窈的云柔，卻是眼睛瞪圓了。

    “你你你！先前騙我且不說，如今還敢反抗我！不要命了！”

    念窈躲在了一尊金貴無比的纏絲花瓶之后，便是云柔也只敢瞪著眼，不敢上前去隨意拉她。

    就怕自己沒掌控好力度，將太后娘娘喜愛的擺件給摔壞。

    念窈身量單薄，如今雖已換了厚一些的衣裳，可依舊顯得纖弱無骨。

    像一株得尋人攀折的菟絲花，如今，卻要咬人一口。

    她聲音怯怯的，卻眨巴了一下眼睛。

    “jiejie莫要生氣，如今這兒是壽寧宮，可不是云府?！?/br>
    云柔聽著念窈的話，心中的火似要冒出來了。

    她自然聽出來念窈的話外之音，是說她囂張跋扈，將壽寧宮當(dāng)作她家了。

    “你！”

    念窈掃了一圈，見人都已經(jīng)走了。

    她才輕輕俯上前，用只有她們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

    “若你在此打傷了我，你覺得，你這輩子還有機(jī)會(huì)進(jìn)東宮嗎？”

    念窈側(cè)過頭去，似乎是不怕她的動(dòng)作。

    柔軟的杏眸一眨，看向她時(shí)似是溢滿了委屈。

    云柔看著念窈。

    這副模樣，和家中那低賤卻霸占了父親寵愛的妾室，又有何分別！

    向來柔弱得只會(huì)哭哭啼啼，背地里卻連她這個(gè)嫡女都敢對付、瞧不起。

    云柔咬著牙：“我是否能進(jìn)，是殿下決定，不是你！”

    念窈縮了縮腦袋，似乎被她這話嚇了一跳。

    “奴婢著實(shí)是不能決定，但是，太后娘娘能。若是jiejie你身為奴婢，打了同是奴婢的meimei我，你說，太后娘娘可會(huì)放心用這般...”

    念窈斟酌了片刻，才挑選出一個(gè)好詞來。

    “蠢人?！?/br>
    她黛眉微蹙，抬起頭來時(shí)候，看向云柔的眼底，卻滿是認(rèn)真。

    “jiejie你說，是不是?！?/br>
    明明知曉她這是在罵自己，但不得不說，云柔知曉她這話中，是有幾分道理的。

    云柔冷哼了一聲，上下掃了她一眼。

    “躲得過初一，也不知道你能否躲得過十五。只要我云柔在這壽寧宮一天，就沒你念窈一天的好日子過！”

    云柔狠狠跺了腳，對著她唾了一口。

    扭著楊柳腰往一側(cè)走了。

    念窈看著她不甚甘心的背影，拍了拍胸脯，卻是松了一口氣。

    至少將這尊大佛給送走了，至于之后的事，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成。

    念窈步有些別扭，卻還是往自己屋子里走了。

    卻沒發(fā)現(xiàn)，她們這一言一行，皆被太后身邊的安嬤嬤給收入眼底了。

    安嬤嬤看著云柔走的方向，輕輕搖了搖頭，嘆口氣。

    可轉(zhuǎn)過頭來，看向念窈走的方向時(shí)。

    她面上卻露了一絲其他人看不懂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