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清邁國際機場

    一架低調(diào)的私人飛機在最偏遠的私人航線VIP接待區(qū)停穩(wěn)。

    周寅坤拎著外套下機，襯衫扣子只扣到第三顆，袖口未挽，整個人看起來依舊清朗，沒有一絲奔波的疲憊。

    清邁市政廳專屬接待車已在出口等候，車門邊站著兩個政務助理，西裝筆挺，汗已浸透領(lǐng)口，卻還保持著訓練有素的微笑。

    “周先生，歡迎您回泰?！?/br>
    “清邁市長已經(jīng)安排好晚宴，地點在‘清邁四季酒店’主廳，我們將直接前往。”

    周寅坤緩步走下舷梯。黑皮鞋踏在金屬臺階上的聲音鏗鏘分明。

    專屬接待車的旁邊則是林城等一隊人馬，見到坤哥立刻向前接過周寅坤手中的風衣。

    “嗯，走吧，你們的車在前面帶路。”

    “好的周先生?！?/br>
    上車后，林城一秒鐘都沒有停歇，迅速開始匯報工作：“目前草藥研發(fā)中心的選址為原屬一個叫Wai  Mo村的族群村落，今年年初政府統(tǒng)一征收，目前規(guī)劃為農(nóng)林開發(fā)區(qū)?！?/br>
    “我已安排前期踏勘，土壤酸堿度適中，海拔較高，陽光充足?；A設施落后但利于隱蔽cao作，周邊民族依然使用傳統(tǒng)草藥，有一定群眾基礎?！?/br>
    周寅坤看著地圖，指尖在膝蓋上輕敲，“嗯?？梢浴！?/br>
    “老譚，是我們香港抽來的人手，今天上午你不在，老譚已與兩家合作中心初步交涉了掛牌合作的事情，與清邁大學醫(yī)學部的副校長也見過一面?！?/br>
    老譚是香港人，未婚未育，但有個年邁的母親。此前一直在香港跟著林城做事，這次居然見到了真正的大老板，他受寵若驚得微微起身：“坤哥好?！?/br>
    “嗯，辛苦?！敝芤ひ颤c頭示意，老譚年齡看上去和韓叔差不多，實際卻比韓叔還要再大幾歲，看著十分踏實可靠。

    遠處山頂傳來隱隱鐘聲，是清邁古寺日落前的暮鼓。

    ……

    晚宴安排在清邁四季酒店的一間中式雅廳，原木橫梁、泰式雕花、壁畫是仿大城王朝的佛像。

    桌上擺著泰國北部風味餐食，烤豬頸rou、咖喱雞、香茅清湯。

    清邁市長、副市長、農(nóng)業(yè)部負責人、清邁大學醫(yī)學部副校長、國際合作部主任陸續(xù)落座，周寅坤也在一旁坐下，身邊依次是亞羅、林城、老譚。

    市長起頭致辭，內(nèi)容不外乎近年清邁發(fā)展藍圖、歡迎大家參與本地建設等官方話術(shù)。周寅坤靜靜聽著，身邊的亞羅早已無視市長語調(diào)，一邊低頭吃菜，一邊專注剝蝦，仿佛來的是另一場飯局。

    三輪舉杯后，市長與副市長禮貌離席，剩下的才是這場晚宴真正的賓客。

    清邁大學醫(yī)學部副校長最先開口，“周先生，我們當然是非常期待能與貴方基金會在中草藥醫(yī)學方向進行深度合作?！闭Z調(diào)圓滑，溫和而試探。

    “不知您有沒有什么更具體的計劃與安排？”

    林城替他開口，“我們愿意提供首批投資一億八千萬泰銖，用于土地平整、實驗室建設、原始藥材收購與本地勞工培訓?！?/br>
    “這些錢將會由我們泰銀基金會下屬‘亞洲大健康研究管理慈善基金’撥付撥款，未來兩年內(nèi)都無需清邁市財政擔保。”

    市長助理的眼神動了一下。——這筆資金相當于清邁一整個鄉(xiāng)村醫(yī)院系統(tǒng)的年預算，而現(xiàn)在，這個男人愿意無償投入，只為“研究草藥”。

    “當然，我們也會附上一些條件。”林城繼續(xù)，語氣不疾不徐。

    “研究中心需由基金會控股，不接受政府人員介入實驗流程?！?/br>
    “這…”副校長略顯擔憂，如果沒有校方把控，研究中出現(xiàn)倫理爭議，比如實驗藥物造成……副作用，那自己這個掛牌豈不是成了罪魁禍首？

    老韓適時接過話茬：“研究用藥與臨床用藥之間的過渡，由清邁大學醫(yī)學倫理委員會審批，貴校有足夠的專家。”

    現(xiàn)場沒人接話。

    半分鐘后，農(nóng)業(yè)部的小助理才低聲問：“周先生，您的員工之前提過……除了中草藥，還希望做一部分‘政策性作物實驗項目’，具體是指？”

    周寅坤挑眉，并未回答，而是不著痕跡地看向了對面的蘇拉教授，他是清邁大學公認的大麻植物學權(quán)威，幾年前曾代表泰國參與過聯(lián)合國成癮性植物種植風險論壇，學術(shù)地位高、但政治態(tài)度保守。

    他戴著老花鏡，坐在餐桌的一角，眉頭微蹙。

    “周先生有一顆明德向善的善心我是非常理解的。但大麻試點……是否過于激進？在我們還未能統(tǒng)一‘藥用’與‘濫用’界限之前，就貿(mào)然進行大肆宣傳，我擔心這是危險的開端?！?/br>
    他說得客氣，語氣里卻透出謹慎和拒絕，且話音剛落，另外兩名政府官員也小聲附和。

    “蘇拉教授，你十年前做的‘延遲癲癇發(fā)作機制’研究，發(fā)表在曼谷藥理季刊上。2016年還跟德國神經(jīng)科學中心聯(lián)合發(fā)布了‘THC緩解PTSD創(chuàng)傷再現(xiàn)’研究報告，對嗎？”

    周寅坤看著他的眼睛，不給對方一點喘息的時間。

    蘇拉教授沉默數(shù)秒，終于開口：“當時也只是研究，并未用于推廣。”

    “我要把理論變成產(chǎn)品，把實驗組變成治療組，把風險變成政策?！?/br>
    周寅坤冷笑，一個小小的教授，在妄圖掙扎什么？“你們不缺論文，不缺博士，不缺材料。你們?nèi)钡氖且环N可以給泰國政府交代的、可以放進財政預算的——臨床路徑樣本。”

    “我們不反對醫(yī)用大麻研究，”蘇拉教授語氣緩了下來，“只是……若要申請清邁為全國試點城市，地方政府仍需批準一項關(guān)鍵條例——‘限制性醫(yī)療原料種植與封閉供應鏈體系建立條款’?！?/br>
    “我會給清邁市政廳一份提案，你們只出具學術(shù)支撐，數(shù)據(jù)、成果、榮譽都是你們的，合法的問題我自會解決?！?/br>
    此話一出，連年輕的旁邊農(nóng)業(yè)部助理也動容了一分。

    晚宴的氣氛由此開始微妙變化——原本按兵不動的學術(shù)與官僚系統(tǒng)，仿佛被推開了一道門縫。

    大家都在門外互相窺視著彼此，有錢、有實驗、有成果，還有一個敢于將黑市通道打通為合法通道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