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認(rèn)出
沒有周寅坤的打擾,夏夏的生活清凈許多,作業(yè)完成得更加從容,小提琴練習(xí)也進步顯著。 下周三就是水燈節(jié),學(xué)校已經(jīng)排定了慶祝節(jié)目的流程。周五下午進行正式彩排,原本咄咄逼人的女指揮卻沒出現(xiàn),替代她的是一位氣質(zhì)溫和的中年女性。 “哎!”萊婭眼睛一亮,湊到夏夏耳邊壓低聲音驚呼: “這不是隔壁大學(xué)的音樂教授嗎?就是那個經(jīng)常給Jeffrey伴奏的首席小提琴手,她上次還登過雜志封面呢!” 她兩眼放光:“夏夏!說不定能從她這里要到Jeffrey的簽名!我準(zhǔn)備先去要個聯(lián)系方式,你要不要一起去?” 提起Jeffrey,夏夏臉色一白,男人那句賣屁股的羞辱話語驟然擊中腦海,樓梯間那一幕也浮現(xiàn)眼前,她下意識搖頭:“我……我不去了?!?/br> 不過因為這一周練習(xí)得很扎實,夏夏這次彩排進行得十分順利。 新來的指揮并沒有對她特別刁難,反而知道她是新手后,還不忘在排練間隙對她頻頻點頭,夸贊她狀態(tài)不錯。 彩排一結(jié)束,萊婭就迫不及待地朝那位教授走去,手里還攥著寫好的一張便簽。夏夏則留在原地收拾琴盒,將松香、琴托一一安置好。 “夏夏!” 金卡琳和阿尼塔從美術(shù)社那邊跑來,身上沾滿顏料,滑稽模樣惹得夏夏笑不停:“你們美術(shù)社好像不負(fù)責(zé)畫畫,而是施工單位?!?/br> 金卡琳拎起夏夏的手:“你們音樂社也差不多,這黑印是琴弦勒的吧?” 說著她目光不忘往夏夏脖子瞟去:“你看你這里夾琴夾得都紅了。來,我?guī)湍銛[正?!?/br> 夏夏彎著腰收拾東西,被她一把扶正了姿勢,一臉不解地看著她:“你在干嘛?” 金卡琳故作嚴(yán)肅地點點頭:“量角度。你不知道啊,拉小提琴的人特別容易歪脖子?!?/br> “我得給你記錄一下,現(xiàn)在還沒歪,觀察幾年看看會不會變成歪脖子?!?/br> “要到了!”萊婭剛從教授那里興奮地跑回來,一邊揮舞著得到的聯(lián)系方式,一邊問金卡琳:“真的假的?你別嚇我!我歪不歪?” 金卡琳繞著她看了一圈,抬手一指她的腦袋:“你這……看起來天生歪。” “哪兒歪了!”萊婭驚恐。 阿尼塔憋笑:“她說你愛看帥哥思想歪,不是脖子歪。” “哼?!比R婭不高興地推了金卡琳一把,“無聊?!?/br> 她轉(zhuǎn)過身,自顧自拿出手機加教授好友,信息剛通過,對方朋友圈立刻跳了出來。 下一秒,萊婭像發(fā)現(xiàn)寶藏一樣驚叫出聲:“天啊,夏夏,你快看!” 幾顆腦袋立刻湊了過去—— 這位女教授的朋友圈里發(fā)布了許多與知名音樂人合作的照片,其中一張正是和Jeffrey合奏時的后臺合影。 “我就說是她吧!” 萊婭神情激動,指著其中一條驚呼:“你們看,她還幫Jeffrey宣傳全球巡演排期!最近的一場……就在這個周末!好想去啊……” “可惜啦,”阿尼塔提醒,“你們音樂社周末要排練吧。” “唉——”萊婭整個人都蔫了下來。 金卡琳倒是灑脫地拍拍她肩膀:“下個月不是還有機會嗎?到時候應(yīng)該放假了,你們兩人再去不就好了?” “對哦!”萊婭重新振作起來,“我要把時間地點都記下來,絕不能錯過?!?/br> “你小叔叔會讓你去嗎?”她看向夏夏。 “我……” 現(xiàn)在問題根本不在周寅坤,而是……夏夏看著萊婭那興奮的樣子,想著還是不要告訴她Jeffrey的事了。 幾人一邊聊一邊往食堂方向走,剛經(jīng)過圖書館門口,忽然有人從旁邊攔住她們: “同學(xué),不好意思,我沒帶卡,能不能幫我刷一下?我有本書急著要還?!?/br> 幾人回頭一看,是個面容文靜的女生,手里抱著一本厚厚的書,神情有些急切。 “我來吧?!毕南妮p聲開口,從包里拿出學(xué)生卡,轉(zhuǎn)身帶著那名女生一起走進圖書館。 “那我們先去食堂等你啊。”金卡琳揮揮手。 圖書館里一如既往地安靜,女生在通過門禁后,并沒有如她所說的那樣去還書,而是徑直轉(zhuǎn)身,順著一排高書架悄然離開了夏夏的視線。 夏夏愣了一下,剛要開口喊住她,卻忽然瞥見那個平時幾乎從沒人坐的角落,此刻竟然坐著一個人。 她心口猛地一跳,腳步不自覺地輕了下來,緩緩走近。 男記者見夏夏走近,才將冷帽摘下,從懷里掏出一樣?xùn)|西。 夏夏低頭看去,瞳孔猛地一縮。 那是一本已經(jīng)翻得有些舊的筆記本,她認(rèn)得,是阿偉哥哥的《臥底日記》。 下一秒,女孩跌坐在椅子上,指尖有些顫抖:“你、你怎么會有這個東西……” 男記者輕輕將那本日記打開:“前幾天,我遇到一個人。” 那天,許嘉偉讓他聯(lián)系夏夏,而他過了一周才出現(xiàn),是因為他前幾天都在核實許嘉偉的身份。 他頓了頓,看著夏夏的神情緩緩變化,“還讓我給你看這個東西?!?/br> 那一瞬間,夏夏整個人像是被電擊了一樣,呆愣了半秒,隨后眼睛猛然睜大,嘴唇張開卻發(fā)不出聲音—— 驚喜、激動、慌亂、雀躍……各種情緒一股腦地涌上來,心跳幾乎快到炸裂。 日記本比上次看到的又補充了幾頁,記錄了他是怎么控制毒癮不發(fā)作,取得信任,找到機會,又成功埋伏到周寅坤墨西哥的運輸線里的。 日期停筆在她和周寅坤出國之前,最后幾頁被撕掉了,只留下密密麻麻,淺淺的字印。 阿偉哥哥沒事? 并且在她和周寅坤出國的時間里,阿偉哥哥成功脫身了嗎。 男記者看著她的反應(yīng),內(nèi)心一點點確定了,兩人的確認(rèn)識,而且關(guān)系非同一般。 但作為記者,他無法輕信任何人,他又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滑開相冊,點開一張偷偷拍下的對話照片還有錄音。 夏夏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那是阿偉哥哥。 照片里的他臉頰略顯削瘦,胡茬沒刮干凈,顯然過得并不輕松,但那雙眼睛依舊明亮,沉著而有力量,像他們小時候一樣。 聲音也那么溫暖。 淚水一下子模糊了她的視線,滴在了那本臥底日記上。 …… 夏夏回到食堂,萊婭已經(jīng)替她將飯取好,正占著位子張望。 “夏夏!這邊!” 夏夏強打起精神走過去,臉上的表情卻怎么也掩不住心事重重。 “你不會是被人坑了吧?”萊婭把飯盒遞過來,皺眉看了她一眼:“那個女生逼著你刷卡給她借書了?” 夏夏怔了下,急忙搖頭:“沒、沒事……對了,Jeffrey的音樂會,是、是在……哪天?” 她急需萊婭幫她確認(rèn)一下。 “周六和周日各一場?!比R婭不以為意。 “我……我想去。”夏夏垂下眼。 幾人聞言都愣住了。 “什么?”萊婭震驚,“在墨爾本!你怎么去,你明天不排練了?周日晚上就演出了?。 ?/br> “我今晚去,當(dāng)天回?!毕南囊Т剑皯?yīng)該趕得上。” 餐桌頓時炸開了鍋。 “天啊,你瘋了!”阿尼塔差點把勺子掉進湯里,“你不光要飛去,還要趕回彩排,這時間也太趕了吧!” 金卡琳笑:“這才是真愛粉,追星就得追到這種程度!萊婭你還差得遠呢,人家夏夏都要為了Jeffrey當(dāng)天往返出國了?!?/br> “我……我?guī)湍阋灻!毕南谋鞠虢忉屖裁矗瑓s又咽了下去。 “夏夏你最酷了!”萊婭激動地抱住她?!澳阒还苋?,剩下的交給我!” 飯后,夏夏去了學(xué)校打印店。 她打印了Jeffrey巡演的海報,用紅筆鄭重地在明晚那一場圈出醒目的記號。 機票雖然是凌晨的紅眼航班,但這是她在時間上所能做出的唯一折中選擇。 回到宿舍,夏夏打開筆記本電腦,郵箱界面跳了出來。 就在今天,記者告訴她,他和阿偉哥哥確實掌握了一些證據(jù),但涉及的人數(shù)有限,情節(jié)也并不算嚴(yán)重,最多只會對周寅坤的名譽造成一定影響,遠遠不構(gòu)成實質(zhì)性的打擊。 要真正撼動他,就需要更直接、更沉重的東西,比如恐嚇威脅、人身侵犯,或非法拘禁的證據(jù)。 宋書宇的新郵箱,是金卡琳的男朋友托籃球社那邊的人幫忙要來的。夏夏原本并不打算去打擾他,甚至一想到宋書宇臨走前對自己那一番表白,仍覺得有些羞窘。 但她始終記得臨走前那天,他神情復(fù)雜地問她:“你小叔叔……是不是叫周寅坤?” 那時她并未多想,畢竟“周”姓在泰國本就少見,而周寅坤又常年出現(xiàn)在媒體鏡頭前,宋書宇認(rèn)識也不足為奇。 現(xiàn)在看來,他可能早就察覺某些問題……甚至知道他父親離開的真相。 而莎拉提過的那場學(xué)者大清理,時間點也正好對應(yīng)著周寅坤在清邁草藥研發(fā)中心動工儀式之后,宋書宇的父親也在其中。 宋文淵。 那個被迫出國、在眾多學(xué)術(shù)論壇上沉默消失的名字,或許……是知道全部內(nèi)情的人。 如果他愿意站出來作證,說出那個早已被掩埋的真相呢…… 更重要的是,他們還懷疑:蘇拉教授至今除了參加論壇外音訊全無,很可能正遭遇著某種形式的人身控制,甚至非法拘禁。 如果那些強迫行為坐實,那就不再是簡單的學(xué)術(shù)cao控,而是赤裸裸的威脅、控制與刑事罪行,這些人將面臨真正的制裁,甚至被判刑入獄。 她的指尖有些涼,慢慢收緊了電腦邊緣。 那樣的話,周寅坤也不會死,最多……也不過是在監(jiān)獄中住上一段時間。 等他出來的時候,外婆大概已經(jīng)不在人世,阿偉哥哥也過上了新的自由生活。 即便那時候他要報復(fù)自己也沒關(guān)系了,她已做好付出一切代價的準(zhǔn)備。 這是她給自己想的第三條路,也是她萬不得已的極端手段。 她看著日歷上被標(biāo)紅的水燈節(jié),這是泰國家庭團聚、表達感恩和祈福的重要節(jié)日。 夏夏深吸一口氣,先在閱讀室里聯(lián)系了莎拉,又編輯了一段正式且不曖昧的文字,對著宋書宇的郵箱地址按下了發(fā)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