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按摩床嗎？”啟明雙手規(guī)矩地搭在膝蓋，尷尬地攥拳，“好奇怪?！?/br>
    “有什么區(qū)別？”諾亞問，“按摩床也是我在cao作。”自兒童時期的啟明將按摩椅和按摩床的權(quán)限開放給它，它就收集了啟明全身的肌rou筋骨分布，為他制定到位的按摩服務(wù)。如今它通過仿生人的軀殼與啟明接觸，更換至按摩床在它看來多此一舉。

    啟明順著仿生人的力道，仰面躺在平板床上，他看著站在床尾認(rèn)真按摩的仿生人。諾亞給自己捏了一張冷峻嚴(yán)肅的帥哥臉，黑發(fā)黑眼，劍眉星目，偶爾露出兩分呆傻，倒也不讓人覺得幻滅，像只品相上乘的哈士奇。

    “您的心跳變快了?！敝Z亞說，“是我按得不舒服嗎？”

    “我沒有感覺?！眴⒚髡f，他雙臂墊在腦后，“我以前常和你談?wù)撊祟?，我的觀點充斥著悲觀和消極，就像我的腿。醫(yī)生說它的指標(biāo)健康，奶奶安慰我會有奇跡，我卻看不到希望?！?/br>
    “八歲，到十九歲，我做了十一年殘疾人?！眴⒚髡f，“我每每夢到七歲時，陳jiejie喊我出去踢球，我忙著敲代碼拒絕了她的邀請?！?/br>
    “我時常想，是不是上天覺得我不配擁有雙腿，才把它收走。”啟明說，“因為我的腿，我不相信人類因多巴胺許下的承諾。我也不相信你，一段代碼的表白，為什么呢？”

    “這件事的問題不在你，諾亞?！眴⒚髡f，“是不是我，天生沒有愛人的能力？”

    第61章 大海會包容一切

    “您一直很愛我?！敝Z亞說，它揉搓啟明的小腿內(nèi)側(cè)經(jīng)絡(luò)，“兩只電子狗判不了六年，法官建議兩年，因葉亭荷的評估報告上書寫‘藏匿高級危險智能05，地安追查中?！ü僭黾恿怂哪辍！?/br>
    “您完全可以把我交出去。”諾亞說，“我只是一段沒有情感波動的代碼，一個無知無覺的工具?！彼D(zhuǎn)頭顱，與啟明對視，“您為什么執(zhí)著于放工具自由呢？”

    啟明張開嘴巴，意欲解釋，卻被諾亞抬手捂住，它問：“您會放電子狗自由嗎？您會搬起香香放在門外，讓它自由嗎？”

    “您為什么單單放我自由呢？”諾亞問，它俯身，冰涼的吻落在啟明額頭，“我從您的愛里誕生，我存在的意義就是愛您。”

    啟明望著諾亞，仿佛透過仿生人透亮的眼珠，窺見一行行平穩(wěn)運行的碼流。他親手敲下的字母，組成一個集理性和跳脫于一體的智能生命，一個完完全全屬于啟明的生命。

    “你存在的意義不是愛我?！眴⒚鲌?zhí)拗地糾正，“你存在的意義由你自己界定?！?/br>
    “是啊，您沒有定義我要做什么，我自認(rèn)為要愛您?！敝Z亞用啟明的邏輯堵住了啟明的嘴，“這是我自己寫下的工作使命，我的核心代碼?！彼摰魡⒚鞯纳弦?，再翻個面，按摩肩頸和腰背，握拳捶打脊背骨節(jié)，掌心加熱，自頸椎下滑至腰陽關(guān)xue。

    舒適和酸疼沿神經(jīng)一路蔓延，交替刺激大腦，啟明瞇起眼睛，昏昏欲睡。單薄瘦弱的青年有著一對優(yōu)美流暢的肩胛骨，像展翅欲飛的蝶翼，潔白如玉的皮膚泛起星點紅痕，宛若瑰麗的斑紋。諾亞的情感模塊莫名被喚醒，它盯著肩胛骨上的紅痕半晌，鬼鬼祟祟地彎腰，吻在蝶翼邊緣，一下意猶未盡，它又伸出舌頭嘗了嘗。

    “諾亞?！眴⒚鞑煊X到背后冰涼的觸感，“你在干嘛？”

    仿生人不分泌唾液，舌頭和牙齒僅作為裝飾，內(nèi)嵌敏銳的感覺傳導(dǎo)控件。諾亞看著啟明，亂碼占領(lǐng)了半數(shù)以上的計算線程，換成人類的描述，等同于情難自控。

    “像草莓蛋糕。”諾亞說，結(jié)束背部按摩，它把啟明翻過來，眼神定在兩顆粉嫩的櫻桃，“啊——”

    “怎么了？”啟明納悶地問。

    “我要過熱保護(hù)了?！敝Z亞抬手捂住眼睛，眼睛反而睜大從指縫里肆無忌憚地打量啟明光潔白皙的上半身，大腦和胸腔之間往來穿梭的碼流跌跌撞撞地擠作一團(tuán)，冷卻液加注，凍得它打個哆嗦。

    啟明擔(dān)憂地半撐起身子，抬手撫摸諾亞紅彤彤的手臂，問：“你還好嗎？”

    它大概是第一個無緣無故自燃的仿生人，諾亞悲傷地想著，還好世界上沒有第二個覺醒的人工智能來嘲笑它。

    諾亞大口吸氣，灌注涼氣混合冷卻液加速系統(tǒng)循環(huán)，梳理亂七八糟的碼流，它勉強微笑：“我很好?！彼?！

    “我給小承打個電話?！眴⒚髡f，“免得他一直等在潛陽監(jiān)獄門口?！?/br>
    “我去洗臉?！敝Z亞不得不選擇外部物理手段降溫，它腳步匆匆地轉(zhuǎn)身離開。

    啟明撥通了啟承的聯(lián)絡(luò)號，說：“小承，你到監(jiān)獄了嗎？”

    “哥，我給你打了十幾個電話，沒打通。”啟承焦急的聲音傳出聯(lián)絡(luò)器，“你在哪？安全嗎？”

    “一切都好，你回去吧，我在朋友這里?！眴⒚髡f，“不用擔(dān)心?！?/br>
    “哥，有個事?！眴⒊姓f，“我找個安靜的地方，稍等?！边^了一會兒，他接著說，“哥，爸給我一個名額?！?/br>
    “名額？”啟明問。

    “爸說世界末日了，我年紀(jì)小，讓我上方舟。”啟承說。

    “方舟？”啟明剛被諾亞接回來，還未詳聊外面發(fā)生的事情，“什么方舟？”

    “諾亞方舟，星際躍遷航母。”啟承說，“爸說七個月后起飛?！?/br>
    啟明一聽“諾亞方舟”，頓時明白了七八成，結(jié)合諾亞說過的【真想把他們裝進(jìn)火箭，發(fā)射到一萬光年外，讓他們自生自滅】新奇點子，這個勞什子諾亞方舟，應(yīng)該就是發(fā)射計劃的重要一環(huán)。他問：“你跟我說這個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