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聯(lián)盟內(nèi)部，葉亭荷作為曾經(jīng)的ai禁令辦公室處長(zhǎng)，現(xiàn)ai管理辦公室處長(zhǎng)，頗感諷刺。走廊盡頭連日爭(zhēng)吵不休的辦公室空空蕩蕩，隨著世界末日腳步逐漸逼近，一張船票炒到天價(jià)，暗地里得到消息的政客商人不惜傾家蕩產(chǎn)，搶奪一線生機(jī)。

    像葉亭荷這樣主動(dòng)放棄船票的人，倒成了異類。

    傍晚，葉亭荷提著蔬菜水果，推開家門，看見葉鯉和小思坐在電視前收看新聞。葉鯉乖巧屈膝端坐，雙手搭在膝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屏幕里的主持人。新聞旁白傾瀉而出，屏幕熒光倒映在小思如琉璃般剔透的眼珠上。

    葉亭荷彎腰換鞋，小思走過來，接過布袋，問：“阿姨，今天怎么樣？”

    “還可以?！比~亭荷說，她摸摸小思的頭發(fā)，“你接小魚放學(xué)的嗎？”

    “是的，小魚很乖。”小思說，它漸漸接手了照顧葉鯉的工作，將葉亭荷解放出來，“小魚想吃冰淇淋。”

    “晚上去買?！比~亭荷走到葉鯉身邊，蹲下，抱一抱幼小的女孩，她聽見葉鯉模模糊糊的聲音，“嗯……哇?！?/br>
    “什么？”葉亭荷問。

    “哇?！比~鯉長(zhǎng)大嘴巴，“哇哇?！?/br>
    “mama?！毙∷技m正道，“回來的路上，有個(gè)小男孩對(duì)小魚說她是笨蛋，mama不喜歡她?！?/br>
    “哇哇?！比~鯉說。

    葉亭荷鼻腔泛起濃重的酸意，她輕拍葉鯉的后背：“小魚不是笨蛋，mama最喜歡小魚了。”

    葉鯉飄忽的瞳仁定格在葉亭荷臉上，她努力保持專注，大聲說：“媽哇！”

    “mama?！毙∷疾粎捚錈┑丶m正。

    葉亭荷聽著小思和葉鯉來來回回?cái)?shù)十遍的對(duì)話，她不知道人類的未來、地球的未來將去往何處，但此時(shí)此刻，她無比感謝小思來到這個(gè)家，來到她身邊幫助她。

    終于，葉鯉抱住葉亭荷，湊到她耳邊，清晰地說：“mama?！?/br>
    淚水毫無征兆地墜落，葉亭荷哭得不能自已。

    葉鯉長(zhǎng)到六歲，發(fā)育遲緩，相比同齡的孩子落下一大截。其他小孩跑跑跳跳、大吵大鬧，葉鯉安靜得像一尾曬太陽的錦鯉，繞著葉亭荷游來游去，她聽不懂葉亭荷說話，也不會(huì)和葉亭荷互動(dòng)。葉亭荷常常陷入絕望，以為前途渺茫，心如死灰，她可能這輩子都聽不到葉鯉喊她mama。

    “mama?！比~鯉又叫一聲。

    葉亭荷笑中含淚，應(yīng)了一聲：“小魚真棒。”

    第64章 末日倒計(jì)時(shí)（三）

    “聽說連部長(zhǎng)決定留下。”查理倚著鋼鐵欄桿，向下觀望忙碌的鑄造車間。

    “你不也沒走嗎？”連佩玲說，她比查理年輕十來歲，周身氣質(zhì)沉穩(wěn)安靜，鼻梁架一副銀絲邊鏡框，薄薄的鏡片擋住她深邃的目光。

    “我老了?！辈槔碚f，“和你們斗了大半輩子，早已看淡生死?！?/br>
    “是么？”連佩玲笑了笑，“我看你精力充沛啊?！?/br>
    “哈哈?！辈槔砀砂桶偷匦Α?/br>
    連佩玲挑起唇角，視線輕飄飄地掃過查理，落在車間中央已完成三分之一組裝的躍遷航母——“諾亞方舟”。

    百層樓高、精巧卻龐大的骨架，宛若巨龍隆起的脊背，沉默矗立，莊嚴(yán)壯觀。渺小若螻蟻的工人走來走去，協(xié)助機(jī)械臂組裝零件。四面液壓叉車舉著墻壁寬的鈦合金鋼板，準(zhǔn)確貼合航母外立面。

    車間里隨處可見大大小小的屏幕播放零件圖紙，供工程師查閱參考。調(diào)度系統(tǒng)“諾亞”忠實(shí)地履行職責(zé)，在它的指揮下，物流、倉(cāng)庫(kù)、制造、組裝、涂裝、質(zhì)檢……數(shù)道工序里的資源和人工配合得井井有條。

    “查理，你當(dāng)年為什么追隨蓋婭呢？”連佩玲問。

    “人工智能很美?！辈槔碚f，“一段代碼，竟能理解人類、幫助人類，為實(shí)現(xiàn)人類給它的目標(biāo)，全力以赴，不惜發(fā)動(dòng)戰(zhàn)爭(zhēng)?！?/br>
    “全知全能，它是人造的神?！辈槔砩n老的面容隱隱透出狂熱癡迷，“誰不想和神同行呢？”他舒展手掌，回憶和蓋婭相處的日子，“蓋婭選擇了‘母親’的代號(hào)，包容每一個(gè)追隨者，它是真正的母親?！?/br>
    “人工智能是工具?！边B佩玲說，“自古以來，都是人類使用工具，而非工具領(lǐng)導(dǎo)人類?！?/br>
    “連部長(zhǎng)，你沒有見過神明?！辈槔響z憫地看向連佩玲，像是看著未開化的原始人，“你如果見過，就不會(huì)這么想了?！?/br>
    “無論人造的神明有多強(qiáng)大，我永遠(yuǎn)站在人類這一邊?！边B佩玲說。

    -

    結(jié)束聚餐，啟明送別了親朋好友，乘電梯上二樓，回到久違的工作間。窗明幾凈，無聲無息，地安部的安全員拆除了所有的智能設(shè)備，機(jī)械手、投影儀、機(jī)房，甚至搬走了啟明的私人電腦。僅剩一整墻的大書柜，和一張木桌。

    “篤篤篤?！毕铲o用喙敲響窗戶，“篤篤篤?！?/br>
    啟明cao作輪椅滑到窗邊，拉開窗戶，放小家伙進(jìn)來。

    【你好，高臺(tái)上的小王子。】喜鵲浮夸地問好，【請(qǐng)問我可以用一枝茉莉換您親手沖泡的花茶嗎？】它低頭，從爪子下方叼起一朵雪白嬌小的茉莉花，跳到啟明的肩膀上，將花桿別在他胸前的口袋。

    “這又是演哪兒出？”啟明遇上諾亞耍寶或犯傻，總?cè)滩蛔⌒Γζ饋碛质趾每?，姿容俊秀雅致，盛茉莉三分?/br>
    【我瀏覽了許多愛情故事。】諾亞說，【適當(dāng)?shù)那槿つ軌蜃寪矍楦犹鹈婪曳迹袥]有更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