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逐月而來 第122節(jié)
他注意到對方不小心撩起來的褲管下,是一截金屬假肢。 他想起之前溫越和他說起過,給她相冊的那個她父母的同事,有一截假肢,就忍不住投去目光。 或許是他看的太久了,中年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朝他招招手:“小兄弟,一起釣魚嗎?” 路辰煥猶豫了一下,走過去。 有股淡淡的酒味,他才注意到旁邊地上放著幾個空瓶子。 他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桶,隨意問道:“一天能釣多少條???” “一條都釣不到?!敝心耆嘶卮稹?/br> “一條都釣不到還釣?”路辰煥微詫。 “沒事做啊?!?/br> “那要不嘗試一下上班?”路辰煥想他這假肢看起來挺堅固的,也不至于找不到工作。 “我有工作,只是我現(xiàn)在正在休假?!敝心耆诵θ菘酀?,“說是休假,不如說是逃避。工作有些不順心,我把這些年來積攢的年假都請完了,本來是打算留著和家人們一起旅行的?!?/br> 他搖搖頭,拿起旁邊的酒瓶。 “逃避?逃避什么?” “因?yàn)閷δ承┦虑闊o能為力?!敝心耆肃馈?/br> “什么事?” “我故友的女兒,之前找我?guī)兔Α!敝心耆艘呀?jīng)有些微醉,“我恐怕是唯一能幫到她的人……可我卻為了自身的安危,拒絕伸出援手,還讓她把事情放下。” 路辰煥忽然有種莫名的預(yù)感,眼前這個人可能就是溫越父母曾經(jīng)的同事。 他不動聲色地問道:“事情放下,會傷害到她嗎?” “那倒不會,”錢皓搖搖頭,“可是心里那關(guān)要過去,太難了?!?/br> “是你怕她過不了,還是你過不了心里那關(guān)?”路辰煥輕聲道。 錢皓是真的有些醉,也可能是太久沒有說話,對著路辰煥這個陌生人忽然有了傾訴欲。 “那個小姑娘,被自己的養(yǎng)父當(dāng)成誘餌去吸引仇敵,要不是她好朋友救她,她恐怕已喪命于歹徒的刀下。” “現(xiàn)在她朋友因她養(yǎng)父的緣故被惡人陷害,她掌握一些證據(jù),想要做些什么來懲罰那些惡人,可那些人權(quán)勢滔天,我怕她成功不了反被傷害……” “所以我就勸她走。她本來就要走的,沒有必要冒險……”錢皓說著,已經(jīng)痛苦地抱住了頭,“我們這些在社會上混了這么久的成年人,都無能為力的事情,她一個小姑娘能做些什么???” 路辰煥看著江面的流水,許久都換不過神來。 原來當(dāng)時溫越也不是在拿相冊的時候遇到這個她父母生前的同事,而是在高一那次被路家仇人追殺的時候。 難怪之后那段時間,無論什么事情溫越都順著他。 恐怕是怕被路博濤再次推出去。 他想起他當(dāng)時向家里要來婚約的時候,她表現(xiàn)地一點(diǎn)都不開心。 為什么在北城的時候,她時常欲言又止。 他終于把一切都串了起來。 原來溫越從一開始就想要逃離這個家。 她根本就沒有想過繼續(xù)用路家的錢,和他一起出國讀書,才會決定留在國內(nèi)。 可他卻對此毫無察覺,因?yàn)檎也坏嚼碛桑w怒于無辜的李渺,以至于釀成大錯。 溫越甚至在李渺被誣陷,憤怒到極致的時候,都忍住了沒和他說,兩年前被路博濤當(dāng)誘餌的事情。 他真的太差勁了。 和錢皓告別后,路辰煥強(qiáng)忍著心痛,沖回了家里,想找到溫越,可她不在。 他看著貓窩里的五只貓,它們和剛來的時候一樣,無憂無慮。 貓窩前的碗里 已經(jīng)沒有貓糧了,他到旁邊拿了,給它們倒出來。 溫越走過來的時候,他一下子就注意到,她一向白皙的臉上都因?yàn)榻箲]而冒出了幾顆痘痘,從小到大,他從沒見過她這樣。 而她的眼睛里,如幽潭一般冷清,泛不起一絲漣漪。 她這段時間是有多難過啊。 路辰煥想告訴她,就算她父母的前同事拒絕幫忙也沒關(guān)系,他會把所有事情查清。 可這件事畢竟是冒險,就這樣直截了當(dāng)?shù)馗嬖V她,不僅會讓她擔(dān)憂,她可能還會極力阻止。 算了,等他做完后再說吧。 于是他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只觸碰到了她的衣角。 路辰煥想方設(shè)法網(wǎng)購的偽裝毒.品已經(jīng)寄到,他寫了一個老小區(qū)的地址,那里快遞都放在門口,他悄悄過去把它們?nèi)』亍?/br> 二十四號下午,他抵達(dá)約定地點(diǎn),為此他刻意做了些喬裝打扮,臨時去挑染了頭發(fā),還帶了個眼罩。 這些天他在網(wǎng)上惡補(bǔ)了許多資料,了解了一些話術(shù)。 交易完東西后,他說出自己編造的悲慘人生經(jīng)歷,然后說自己是一個人,很想結(jié)交些同伴,以后拿貨方便些。 對方是個尖嘴猴腮的瘦子,個子很高,比他還要高,耳朵上穿了五六個耳環(huán),打量了他半天,也不吱聲。 直到他說自己認(rèn)他當(dāng)大哥,以后從別的地方搞到貨可以共享,才答應(yīng)帶他去他們的據(jù)點(diǎn)。 瘦子帶他到了小巷后的一個酒吧,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晃地人眼瞎。 路辰煥拿出事先準(zhǔn)備好的假毒.品,和旁邊的人一起吃了下去,他們才徹底放下戒心,但也沒有透露出更多的消息,只是一昧地歡呼,群魔亂舞。 他想著這事得循序漸進(jìn),著急不得,萬一暴露了,可就得不償失,也不敢貿(mào)然問太多消息。 他在衣領(lǐng)里面藏了經(jīng)過自己處理的攝像頭,想著多少能錄一些證據(jù)。 好不容易熬到結(jié)束,剛出去后不久,各平臺的大v都就轉(zhuǎn)發(fā)起了他們在酒吧里的視頻。還配有標(biāo)題,特地強(qiáng)調(diào)他的身份。 他第一時間以為是自己暴露了,可轉(zhuǎn)念一想,誰會做這種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事情? 應(yīng)該是其他來查毒窩的人,恰巧撞上他這第一次潛伏。 路辰煥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完全是多此一舉,早知道就不來了。 好在不是一無所獲,他的犧牲還是有些意義的。 他的名聲雖暫毀,到底還是幫忙把這件事的熱度炒了起來,迅速引起了高層大人物的注意。 他就是有些難過,因?yàn)椴荒鼙┞端ツ抢锏恼鎸?shí)目的,只能用動過吸.毒念頭來在家長們這里糊弄過關(guān),以至于讓溫越對他產(chǎn)生了誤會。 不過沒關(guān)系,等他被放出去后,他再和她好好解釋,把他錄的視頻給她看,來證明他的真實(shí)目的。 至于婚約,早晚都要解除,利用一下這個理由也好,這樣理虧的就不是她了。 現(xiàn)在先表現(xiàn)地聽話一些,讓家長們消消氣。 他這件事讓錦立的股價大跌,就算他們平日里再寵愛他,也沒法做到毫不生氣。 路辰煥待在自己的房間里,也并非無所事事。 他一邊提升著自己的安全技術(shù),一邊尋找李渺的下落。她在那幾個小眾技術(shù)論壇上的賬號依舊沒有動靜,但他相信,只要她還活著,總有一天會登上來的。 目前的困難總有辦法克服,他會更加努力,今早脫離家族出來獨(dú)立門戶。 他和溫越并非走到了絕路。 現(xiàn)在唯一的麻煩是,填志愿這件事,很快就要截止了。 他這次比溫越少了兩分,因?yàn)檎Z文一科就少了二十五,省排名213。 溫越一定會為了李渺的約定去海城,可她會選f大還是j大呢? 溫越會學(xué)金融的吧,f大的經(jīng)管學(xué)院和計算機(jī)學(xué)院在一個校區(qū),但j大的不在,打車都要一個多小時,他希望溫越選f大。 可因?yàn)檎`會他動過吸.毒的念頭,溫越已經(jīng)把他所有社交平臺的賬號都拉黑了。 他想過去問付東至,但對方肯定會因?yàn)槔蠲斓氖虑椋瑢λ纳箲?,因此不可能告訴他。 而他現(xiàn)在去問班里的其他同學(xué),他們不一定知道溫越的志愿,可能還會知道他們鬧矛盾了,到時候流言又不知道會傳成什么樣。 正當(dāng)他為此苦惱的時候,旁邊的電腦有聲音響起。 是他在路博濤電腦上裝的竊聽程序,前段時間他趁著路博濤在家連wifi的時候,給他電腦里植入的。 錦立做到現(xiàn)在這樣的規(guī)模,老總的電腦肯定會有安排人定期檢查,路辰煥做這件事也是百般小心,生怕被發(fā)現(xiàn)。 路博濤的聲音率先響起:“是裴總謹(jǐn)慎,反利用機(jī)會除掉了一直以來的隱患。” 另一個人說:“呵,我的損失可比收獲大。” 是裴世杰。 所以,路博濤和裴世杰果然有勾結(jié)。 或許是之前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建設(shè),路辰煥倒也沒有太驚訝。 “還是你弟弟省心,自己在外做學(xué)術(shù),半點(diǎn)都不跟你爭?!迸崾澜艿男β曈行├洌吧鷤€兒子跟你還更親近,你恐怕得盡好責(zé)任才行?!?/br> 路博濤頓了頓:“明白?!?/br> 裴世杰是懷疑他出現(xiàn)在那兒的目的不純嗎? 路辰煥感到一股涼意直竄天靈蓋。 “我已經(jīng)用一點(diǎn)甜頭,讓那個記者答應(yīng),把透露消息的人引出來,就在他們之前見面的酒吧?!迸崾澜芾湫Φ?,“旁邊有家喪葬店,正好,讓他們一起死?!?/br> 路辰煥倏然一震。 他想起那天在貓窩前,溫越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頭發(fā)上有淡淡的香氣。 不是香水的味道,確實(shí)像喪葬店里燒的香。 難道是溫越給記者透露的消息? 她沒有因?yàn)殄X皓拒絕幫忙,就放棄去查毒窩? 他忽然又意識到一點(diǎn)。 恐怕是溫越在視頻曝光之前,給記者提供了他的身份信息。不然他又不是什么明星,還喬裝打扮成那樣,視頻的畫質(zhì)也不高,光線那么暗,他站的比例也不大,怎么可能那么迅速地被認(rèn)出來? 她在看到視頻的時候,就認(rèn)定他是真吸.毒了,絲毫沒有懷疑過另有隱情,如此輕而易舉地給他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