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妄說不出話，片刻后飛快打開書包，取出好題集。

    爺爺一看更不滿意：“沈九星那小子，還把我給他的東西送人了？”

    他嘟噥著“這么好的東西別人花多少錢都買不到”，一邊翻開好題集，準備看看他能做得怎么樣，結果剛翻開就瞬間瞪大眼睛。

    “這些……你全都自己做出來了？！”

    “對?！鳖櫷粗鵂敔?，目光炯炯，唇角眉梢揚起，“后面還沒寫完，但都是我自己做的。”

    爺爺瞠目結舌，一頁頁翻閱。

    當時他把這東西給沈九星的時候，只是圈了其中幾道貼合高考大綱的題目，讓他自己練練手，權當是備戰(zhàn)高考。畢竟六中自己出的題實在太基礎，幾乎沒有難度。

    他沒指望沈九星去學數(shù)競，因為學這東西需要天賦和時間，好苗子可遇不可求。

    爺爺枯瘦的手微微顫抖，再次抬頭看向顧妄，這次眼神變得鄭重：“你考過競賽嗎？”

    “考過。”

    “是金牌吧？”

    顧妄否認：“不是，銀牌。”

    “不該啊……這些題都能做，照理能考到金牌?！睜敔斆税押樱烈髌?，“你的數(shù)競教練是不是不行啊?！?/br>
    這句話莫名戳到顧妄笑點。

    他樂了一會兒，差點兒笑出眼淚，再開口時嗓子都變得沙?。骸皼]有，他人很好的?！?/br>
    “就是身體不太好，肺癌晚期，在我考試前半個月走了。沒等到我拿牌那天?！?/br>
    爺爺恍然，有點唏噓：“哦……”

    “他走之后，我的狀態(tài)受了點影響?！鳖櫷掌鹦θ?，“總覺得沒有努力的意義了，就算拿到全國第一名，也沒人會陪我慶祝。我有點想放棄，銀牌就銀牌吧，懶得再考一次了，然后就這么錯過了之后的報名。”

    “但是后來我又尋思吧，就我教練這個性格，要是在天上看見我這樣沉淪，肯定恨不得下來給我兩巴掌?！?/br>
    爺爺默默聽著，聽到這里贊同地點頭。

    顧妄身體前傾，覆上他的手背：“所以我考上最好的大學，學數(shù)學專業(yè)。這個結局挺好，應該沒讓他失望，就是……”

    顧妄說不下去了。

    就是有點想您。

    一個人活著真的沒什么意思，沒有牽掛，所以就算突然換個世界也無所謂。

    爺爺終于感到一絲不對勁：“等會兒，你不是高中生嗎？”

    “是，我是高中生?！?/br>
    顧妄笑了，直起身，摸了摸其中一個校服口袋，掏出張照片：“您看，這是我考試拿的獎狀——顧妄，全國二等獎?！?/br>
    “喲……”爺爺接過照片，仔仔細細地端詳，眼里很是欣賞，但嘴上還是挑剔，“可惜不是金的，我是看不上。”

    顧妄說：“巧了，我也看不上。”

    他聲音恢復一貫的張揚恣意，但細看眼眶還是紅的，笑著注視爺爺?shù)哪槪骸八?，您愿不愿意做我的教練？?/br>
    “如果您愿意，這次我一定給您把金牌拿回來。”

    *

    沈九星推門進來的時候，房間里爺倆已經(jīng)聊得不亦樂乎。

    爺爺眉飛色舞：“當年我學數(shù)學簡直是無師自通，再難的題都能琢磨出來，那叫一個轟動全?！?/br>
    顧妄配合地鼓掌：“臥槽，牛逼。”

    “……”沈九星抽了抽嘴角，抬手敲門，“吃飯了。”

    奶奶今天實在高興，光是菜就擺了滿滿一桌，最后差點沒地方放飯碗。

    地方小，平時餐桌都要貼著墻放，現(xiàn)在難得拉出來放到中央，四個人一人坐一邊。沈九星身邊就是個高高的置物柜，他看了兩眼，問：“要喝酒嗎？”

    奶奶擺手：“喝什么酒哦，老頭子一喝就醉，等下飯還沒吃就暈了?！?/br>
    沈九星沉默片刻，心下了然，用一種‘原來如此’的表情看向顧妄。

    顧妄和顧妄爺爺同時有點掛不住臉，爺爺咳了一聲：“不喝酒不喝酒，吃完飯來根香煙?！?/br>
    顧妄唰地抬頭：“你還抽煙？！”

    上輩子他之所以會得肺癌，很大程度就是因為有抽煙這個不良習慣。

    奶奶也撇嘴：“是說呢，以前九星在家看著他，他戒煙戒了幾年?，F(xiàn)在九星搬走了，又開始抽起來了，我勸也不好使?！?/br>
    沈九星立刻道：“別抽了?！?/br>
    “就是，別抽了?！鳖櫷f，“一把老骨頭，少折騰自己。”

    爺爺無語凝噎，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被這么多人管著了。他敷衍著哼哼：“再說再說……”

    沈九星：“抽一根給奶奶一百塊錢?！?/br>
    顧妄：“抽一根我少做十道數(shù)競題?！?/br>
    沈九星：“也別想瞞過去，我們會經(jīng)?；貋頇z查的，屋里煙味特別明顯?！?/br>
    爺爺：“……”

    爺爺憤憤不平地夾了塊糖醋里脊。

    奶奶笑得瞇起眼，接著想起沈九星說顧妄也愛吃糖醋里脊，趕緊拿公筷給他夾一筷放碗里：“小妄多吃點啊?！?/br>
    顧妄端著飯碗連連點頭。

    奶奶：“我們九星乖是乖的，就是太文靜了，話少，平時還要你多照顧?！?/br>
    顧妄差點被飯嗆著，放下碗掃了眼沈九星：“沒有沒有，挺好的，他現(xiàn)在也越來越……活潑了?！?/br>
    沈九星面無表情，在桌子底下踩住他的鞋。

    顧妄面色不改，繼續(xù)道：“真的，他人特別好，我們班里老師同學都特喜歡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