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眾人零零散散地在沙發(fā)坐下,旗袍小姐們又是倒酒,又是遞煙,一起玩牌的兩位摟著女伴的腰,嘰嘰喳喳地說話。 韓卓把自己的那位女伴撥給了落單的人,然后一屁股坐在葉舒旁邊。 “我們?nèi)缯f走就走,陪你的那位小姐也被調(diào)走了,現(xiàn)在你一回來,我們這里又差一位。”說著,虛摟著葉舒的肩,“三哥有女朋友的人,沾不得葷,cherry7meimei,你陪陪我吧!” 葉舒老實回答:“不好意思,我喝不了酒?!?/br> “哈哈哈···meimei說笑,喝不了酒的人跑這里來上班?” “我是代班?!?/br> “噢,我就說怎么大變活人了···我還以為你是來追我們?nèi)绲??!?/br> 葉舒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禮貌地笑笑。 “meimei,你看,大家都親親熱熱開開心心的,就你干坐著,既不喝酒,也不陪我們?nèi)缌奶?,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樣代班,那這錢也未免有點(diǎn)太好賺了吧?” 韓卓臉上的戲謔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凈,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葉舒。 葉舒微微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沉易洲,這人只顧玩手機(jī),完全把她當(dāng)空氣呢! 葉舒餓得前胸貼后背,只能一直按著胃,夾在兩個男人中間,就為賺一口飯錢,更何況現(xiàn)在一毛錢小費(fèi)都沒有,至于小崔允諾的工資,她本就沒打算要,人家多一個弟弟,比她要艱難得多。今晚她愿意坐在這里,完全是出于義氣的緣故,陪酒、服侍這種人上人嘴里的鬼話,此刻聽上去格外刺耳。 人一旦又饑又困,就容易怒火中燒,也就更顧不得什么了,葉舒冷笑一聲,脫口便說:“要我一個人應(yīng)付兩個人,韓總,來這種地方消費(fèi),你未免也太會花錢了吧?” 話音落下,韓卓目瞪口呆,整個人都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靜止不動。 半晌,他突然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嘖嘖稱奇道:“哇~不愧是三哥的百變小櫻,我走,我現(xiàn)在就走!” 說著,他真的站起來,往另一邊沙發(fā)去了。 葉舒在心里罵了一句臟話。 “多年不見,葉小姐還是一樣的伶牙俐齒?!?/br> 這聲音輕輕冷冷,吹進(jìn)葉舒耳朵。 啊,原來認(rèn)出她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誰先尷尬誰就輸了。 葉舒清清嗓子,對上那雙如鑲嵌了寒星的眼睛,拿出死士沖鋒陷陣的氣勢,說:“彼此,彼此,沉先生也依舊擅長隔岸觀火?!?/br> 沉易洲畢竟是沉易洲,葉舒嘴里吐出的刻薄話對他起不了任何作用。 “哦,所以葉小姐拿錢辦事,主持表演兩不相誤,剛剛只是報幕,現(xiàn)在所展示的才是真正‘應(yīng)付我’的節(jié)目?” 葉舒不明所以,由于秉承氣勢上絕不能輸?shù)娜松艞l,仍舊杏眼圓睜地怒視著他。 什么東西,第二次發(fā)出“咕”的聲響,尾音拖的比第一次長。 葉舒驀地臉紅,意識到不妙,下意識按緊了肚子。 “葉小姐業(yè)務(wù)廣泛,技藝高超,就算這里沒有樂器,也不耽誤彈琴奏曲?!?/br> 葉舒之前其實有設(shè)想過和沉易洲重逢時的場景,她甚至把那句經(jīng)典歌詞改成了“我們會如何重逢,帶著笑或是很沉默。”來聊作消遣,但是現(xiàn)在,當(dāng)設(shè)想成真的這一刻,她笑不出來,也做不到沉默以對,她只想把他掐死在這張沙發(fā)上。 當(dāng)然,掐死是不可能真的去做的,因為如果她真的這么做了,沉易洲這個睚眥必報的人,一定會和她互掐。 她是掐不過他的。 解決問題的正確方式是遏制源頭。于是,葉舒一把端過茶幾上的榴蓮酥,目不斜視,面無改色地吃了起來。 直到她一口一口地吃完餐盤里的甜點(diǎn),身邊那人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包廂散場。 - 韓卓坐上賓利車的副駕,臉上仍掛著一副曖昧莫測的表情。 “三哥,說實話,你跟那meimei是舊識對吧?” 回應(yīng)他的是窗外簌簌的落葉。 但他并不在意,還是笑嘻嘻地說道:“三哥,你說你奇不奇怪,要么身邊沒一個女人,要么就直接來倆,湊個好事成雙···” “你自己打車回去。”沉易洲面無表情地截斷語句,壓根兒沒有啟動引擎的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送我?”韓卓梗著脖子,表情錯愕。 沉易洲拿起手機(jī)撥號,韓卓靜聽,才知道他是在找代駕。 “喂···今晚你明明滴酒未沾···”眼珠一轉(zhuǎn),韓卓扭身看了看后面的擋風(fēng)玻璃窗,旋即陰陽怪氣地拉長音調(diào):“咦?我們小櫻去哪兒了?怎么還不出來?” “下去?!背烈字揶D(zhuǎn)頭睨他一眼。 “我不!”韓卓直接枕在靠椅上,橫抱雙手,表情無賴?!岸歼@個點(diǎn)兒了,我也不著急回去?!?/br> 這是兩人慣有的相處模式,沉易洲說了聲“隨你”,便低頭刷他的新聞。 韓卓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窗外。 沒一會兒,韓卓看見一輛出租車停在會所門口,一個旗袍女孩飛也似的下了車;出租司機(jī)沒亮空車,仍停在路邊,像是在等人。 琢磨半晌,韓卓突然“嘶”了一聲:“有點(diǎn)眼熟,估計剛那位才是cherry7本尊?!?/br> 正說著,他一眼瞧見了葉舒,黑長發(fā)、黑外套,襯得一張臉更小更白,頗有些嬌嬌怯怯的模樣。 “哎喲,百變小櫻!”韓卓興奮不已,手伸向車門,“我下去喊一聲,咱們送她回去!” 不意“咔噠”一聲,黑色賓利落了鎖。 “三哥···?”韓卓驚訝地看著沉易洲。 “閉嘴。”沉易洲語氣不善,“多事。” “誒?這叫多事?我真看不懂你了···”韓卓不解地?fù)u搖頭,只得目送葉舒上了出租。 “三哥···你可真是殘暴···”韓卓晃晃手表,“都過十二點(diǎn)了,你讓meimei自個兒搭車回家啊?” 沉易洲只拿他當(dāng)空氣。 “哥,我服你了,都說女人心似海底針,我看倒未必?!毖郾牨牽粗浅鲎廛囬_走,韓卓氣笑了。 “得!咱也別等那勞什子代駕了,趕緊走吧!” “我累了,開不了車。”沉易洲丟下手機(jī),閉目養(yǎng)神。 “我靠···你個神經(jīng)??!”韓卓氣得吐血,等到代駕過來,他都快在車上睡著了。 - 何宣本想載葉舒去美食廣場吃了宵夜再回家,但葉舒說她吃過了,他拿不準(zhǔn)葉舒的態(tài)度到底是拒絕還是客氣。 他是小崔的同學(xué),兩人曖昧了多年也沒啥結(jié)果,他年紀(jì)不小了,如果沒有遇見葉舒,或許他會向小崔捅破那層窗戶紙。 小崔原名崔娣,因她很不喜那個“娣”字,所以朋友們都喚她作小崔。 何宣不知道小崔和葉舒是怎么成為朋友的。在他看來,葉舒的外貌、氣質(zhì),都和他們這群打工人實在格格不入;他能感覺到葉舒曾有過優(yōu)越的家庭背景,受過良好的教育,因為她的談吐確很不俗,為人處事的態(tài)度自然大方,且身上并無半點(diǎn)驕矜傲慢之氣。 可是葉舒并不很容易交心的樣子,他們見過兩次,每次都不過點(diǎn)頭之交,葉舒的笑容很甜,但又令人有一種疏離的感覺。 就像現(xiàn)在的情況,城市的夜晚很美,很有情調(diào),他很想放慢車速,和她一起觀覽這人間繁華;但她的態(tài)度到底如何呢?是的,他不必再欺騙自己,除了剛上車時的笑顏和幾句客套話,一路駛來,她始終保持緘默。 何宣的心在哀哀嘆息,與此同時,他又很慶幸小崔和葉舒是朋友,朋友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朋友了。 他希望如果不是他的話,那么也不要是別人。葉舒不屬于任何人,朋友就是最親近的關(guān)系。 所以維持現(xiàn)狀也算不錯,只是作為朋友,他還想更進(jìn)一步。 “反正我也是跑夜班,干脆你每次下班,都坐我的車回去吧?!彼钠鹩職?,才開的口。 葉舒并無半點(diǎn)考慮,便說:“不用,我坐公交,很方便的?!?/br> “這么晚了,哪里還有公交車呢?”他故作驚訝地問。 “今天是例外,平時我下班的話,都能趕上最后一班公交。倒是小崔,她每周末都是凌晨下班,那個點(diǎn),別說公交,人也沒幾個了,安全起見,何哥你還是常來接接她的好。”葉舒不疾不徐地說。 小崔,又是小崔,她總是這樣,無論談什么話題,她總能繞回到小崔身上。 何宣無言以對,只能悶悶不樂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