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工笑笑。

    也就是羅敷不在，他心想。

    不然那脾氣，八成、得把這姓趙的頭擰下來。

    汪工低頭看了眼地址，他招了輛車。

    “師傅，去一池私湯。”

    他爹的，這水園、改的什么破名字。

    **

    一池私湯的新門頭朝北。工作日的緣故，來往人不多，大部分都是穿著黑色制服、正規(guī)cao作的阿姨。

    汪工一頭扎進(jìn)去，并沒有看到自己想找的人。

    他只知道她叫一號。

    只記得她胸口暖白的皮膚、細(xì)膩的手指，以及裙子下擺到大腿中上的位置。

    前臺招待，問什么需求。他只按一小時的價(jià)格付了按摩錢，卻不肯找個房間躺下來。

    “去年三月，你們這里的一號，掛牌子的，現(xiàn)在還在不在？”

    這種地方魚龍混雜，賺快錢的、臨時困難救濟(jì)的，一茬一茬地過，一些新來的生面孔，怯怯地沖他搖頭。

    只有角落里穿著咖色保潔服的女孩子抬了抬手，“你找…小茹姐嗎？”

    小茹姐。

    汪工一咬這個名字，笑了。

    “我找她?！?/br>
    他擦了擦褲口袋，抹把頭發(fā)。

    “有正經(jīng)事?！?/br>
    汪工也就年輕時犯過一次混。

    那時候他還在盛泰做工，被同工廠里的組長帶出來，說是來體驗(yàn)“韞城特色”。

    那也是汪工第一次知道，女人的手指原來是滑的，黑色短袖西裝配 a 字裙，竟然也能穿出不一樣的韻味。

    他腦子一抽，就喊了句“加鐘”。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體驗(yàn)，太快了。

    快得他頭皮發(fā)麻、沒幾下就弄出來，組長笑話他：“光是歲數(shù)上年輕，身子骨不頂用?！?/br>
    話沒說完，一隊(duì)人烏泱泱地?cái)r到了門口，說是接到了舉報(bào)電話。相呼應(yīng)地，隔壁還有趙老板的驚呼、急急忙忙地套褲子。

    這樁窘事傳的很遠(yuǎn)。

    連季庭柯都知道，汪工差點(diǎn)去蹲了號子。

    以至于直到現(xiàn)在，汪工光是看著“小茹”的臉，依舊是一囧。

    她似乎比以前胖了，上身換成職業(yè)西裝、下身齊膝蓋的裙子。

    還有了屬于自己的辦公室，日子收拾得比他好。

    汪工不甚自在地，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

    “見不得光的地方門路多”，不過是酒過三巡、之后的胡話。

    汪工知道，自己不該信的。

    他只要隨意逛兩圈，給季庭柯一個說法就好。

    他真的對羅敷的來歷，上心到這個地步嗎？

    不。

    汪工清楚：他不過還記得那晚，蹲在角落抱頭的自己。

    以及嚇得跪在床上，衣服被扯了大半、胸前“1 號”牌搖搖欲墜的女人。

    他想看看，她有沒有機(jī)會離開這里，以一個蹩腳的借口混進(jìn)來——

    有又怎么樣？

    沒有又怎么樣？

    汪工道，自己是文盲，想不明白。

    大抵，汪工上次來，是還叫“水園”那會兒，店被清查得最狠的一次。

    因了這個緣故，小茹隱隱還記得他。

    她說：現(xiàn)在的“一池私湯”，早就不附帶增值服務(wù)了。

    她笑的時候，臉上有兩個圓圓的小rou坑，淺淺地凹進(jìn)去。

    “水園幾年前出過事——還沒有這么嚴(yán)重的時候。我就去考了小自考，業(yè)余上課，現(xiàn)在畢業(yè)了。以前的凱蒂姐重新找了個工作，我頂上來。”

    汪工看著她桌面的名片，也喊了句：“茹經(jīng)理”。

    他數(shù)不清第幾次了摸了摸后腦勺，直到對方倒了杯水，他猛灌了一口。

    “年前，我來的那一次。”

    過去叫水園也好，現(xiàn)在叫一池私湯也罷。養(yǎng)的都是些會來事兒、嘴甜的，各行各業(yè)都能接觸到一些。

    “我聽你們聊天，路子比較野、所以想來打聽個人?！?/br>
    他說出了羅敷的名字。

    空氣默了一瞬。

    小茹撐著下巴：“聽名字，是個女人？”

    她搖搖頭：“我們這里，女客會少一些。我以前接觸的大多是男客，這名字、不太耳熟?！?/br>
    也是意料之中地，不會那么順利。

    汪工胸口悶了口氣。

    他盤算著，再客套兩句就走，對方卻叫住了他。

    “老板，你有照片嗎？我看看長什么樣子。”

    汪工沉吟了片刻：“稍等?！?/br>
    他翻出了和季庭柯的聊天框：“季哥?！?/br>
    另一邊，季庭柯剛歇鍋。右手還捏著鍋鏟，他背對著羅敷回信息。

    “什么事？”

    消息再跳出來：“你那兒，有沒有羅姐的照片？”

    季庭柯手一頓。

    他瞥向身后。

    羅敷正在收拾案板上的魚鱗，滿手的魚血，似乎是感受到他審視的目光。

    她抬頭，沖他笑了笑。

    “怎么了？”

    季庭柯側(cè)臉過去，沒和她對視。

    他指了指那臺小收音機(jī)：“太吵了，關(guān)了吧?！?/br>
    羅敷用水沖了手，走過去按了暫停鍵——

    她動作的瞬間，季庭柯微抬著手、佯裝回消息，拍到一張不大清晰的側(cè)臉照。

    女人半低著頭，露出流暢的下顎線、垂斂的眼。

    羅敷是在這之后，才慢吞吞地抬頭：“滿意了嗎？”

    季庭柯已經(jīng)將照片已經(jīng)發(fā)送過去了。他半攏著屏幕，不咸不淡地：“還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