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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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想一鼓作氣殺掉凌湙的,可他的兵,他的兒子,大半都卡進了山鞘的窄壁里,左右望望還能聚攏的兵將,發(fā)現(xiàn)只余寥寥二三十騎。 凌湙將僅剩的一根松針亮出來,威脅他,“剛剛射馬時沒叫你看清,杜將軍,你要不要看看這松針是怎么射中杜猗的?” 說著招手對不遠處的左姬燐道,“師傅,麻煩您進去將那小子拖出來?!?/br> 左姬燐自從放了蟲囊,左右就沒人敢過去了,都忌憚的盯著他身側的蟲子,聽凌湙招呼,就點了頭,領著兩個手下跳進一線天,撥撥拉拉將埋在最底下的杜猗給拖手拖腳的拽了出來。 杜猗昏沉的被家中府衛(wèi)護在身下,拖出人堆時,也已經因為缺癢憋紫了臉,左腿骨外翻,顯見著是被壓折了,叫左姬燐丟到凌湙面前時,才因為疼痛醒了過來,一睜眼,就對上了凌湙冷然望過來的目光。 杜曜堅緊走兩步要來救子,卻叫凌湙亮出手的松針止了腳步,凌湙問,“杜將軍怎么說?是要面子,還是要兒子?” 杜猗艱難的扭頭轉向父親所在的方向,淚流滿面,“爹,都跟你說了他很厲害,你要信我,怎么能搞成這樣?哎喲,我腿斷了,好疼?!?/br> 打到這地步,杜曜堅怎不知道自己輕敵了?只是多年主帥顏面,他有苦難言,現(xiàn)叫兒子戳破了自己的失策指揮,面上又黑又怒,生生氣的又吐了一口血。 杜猗大驚,恐慌的往他方向爬了兩步,嘶聲叫他,“爹,你受傷了?” 爾后又想起什么般的,扭頭望向凌湙,“五爺,不打了,不打了,我替我爹認輸,他輸了,錢糧都歸你,兆縣糧倉你想拉多少拉多少,我保證他之后不會找你麻煩,五爺,看在我之前一個月的陪練情分上,你不要記恨他,我錯了,我該攔著他來試你的?!?/br> “住口,為將者寧死不退,區(qū)區(qū)小兒,有膽來殺,你怎能向他祈求乞生?猗兒,你太叫我失望了?!倍抨讏员怀梯x扶著,撫著胸口怒斥,臉色也是青紫交加。 就算主帥指揮錯誤,臨陣也是不能長他人志氣的,他心里早就后悔分兵擊敵的策略了,若當時就重兵壓陣,利用騎兵的沖擊力,一舉絞掉陣腰,此刻局勢該正好相反。 可惜,世上最缺的就是后悔藥,哪怕他極度懊惱,也不能表現(xiàn)在臉上,一把揮開扶著他的程輝,提刀逼前兩步,對著凌湙道,“你但有虎膽,就提了我的人頭離開,從此杜寧兩家兩不相欠,永為世敵。” 凌湙扶著幺雞的腦袋,昂著小臉冷嗤,“從你刀尖對準我時,寧杜兩家就沒了世交,為敵只是時機問題,杜將軍,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盤,我一看便知,今天,我就要告訴你,哪怕我在此地殺了你,我也不會有任何麻煩,因為你……” 鞭頭直指向杜家剩余的兵丁,然后點到杜曜堅臉上,道,“因為你們杜家,從三輩前算起,一直沒有脫離我家的部曲冊,按軍中從屬規(guī)劃,你們杜家上下,都是我家兵奴,杜曜堅,你以下犯上,意圖噬主,我要殺你,正理該當,就是鬧到皇帝面前,他也袒護不了你,姓杜的,你能奈我何?” 杜家那些僅存的兵將們面面相覷,一臉不可置信,他們當中不少人的父輩就是杜府部曲,基本都知道杜家曾隸屬的高門是京畿寧府,但那也是老早以前的舊年歷了,已經漸漸叫人遺忘,不再有人刻意去提。 凌湙深吸口氣,小手遮掩著替幺雞松解后頸上的xue位,聲音不高不低,“你太忘形了,人之劣根性,是見不得舊主有興家之勢的,你想殺我,敢說不是怕有一日會走回頭路,重叫我捏著你家的曲冊,脅你歸從?杜曜堅,你該怪誰?怪我太有能力, 還是該怪你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祖?他當年要是坦蕩的接了散曲冊,不要在那惺惺作態(tài)的表忠義名聲,你至少不會這樣煩悶,可惜祖上有錯,子孫無糾,你想,卻又不敢上門討曲冊,就干脆壓著我家門楣,使我父祖怯于你手中的權力,從不提杜家過往,我雖厭于家中父祖輩無能,卻非常慶幸他們愚笨的人情交往,沒主動將部曲冊還給你, 杜曜堅,想必你也很郁悶吧?郁悶他們這么多年不懂眼色,提都不提部曲冊的事,呵,我告訴你,因為那本冊子,是我姑祖母遺旨里明確不準送出去的東西,所以,這些年來,哪怕你榮寵有加,陛下也沒有替你討要部曲冊的想法,能讓你正當?shù)玫缴⑶鷥缘拈T逕,只可能是從我那敗家的祖父手里得,他心計玩不過凌太師,惜命養(yǎng)生從不練功,你只要套他一個麻袋,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可惜,后頭我出生了。”所以,你將永遠不能如意。 凌湙從不吝嗇能氣人的能力,長長的一段話,直把杜府老底揭的砸地上都兜不出兩個響,前后對峙的兩列兵木然的在他和杜曜堅臉上來回看,卻只看清了凌湙臉上的小得意,以及杜曜堅黑如鍋底的急赤色。 從杜曜堅領了西云線統(tǒng)帥令后,已經好幾十年沒被人把臉扒在地上這樣踩了,他緩緩推開了身邊的程輝,架刀指向凌湙,粗聲宣戰(zhàn),“那你就來拿我的命,我杜曜堅,身為一軍統(tǒng)帥,絕不會對你搖尾乞憐,也絕不會罔顧了祖輩的努力,重歸寧家部曲,就你們家如今一群酒囊飯袋之輩,根本不配我等效忠,早早死了拿捏我家的心,但有機會,我定要讓你滿門入罪,永無翻身之日?!?/br> 凌湙冷了臉看他,點頭,“是了,反向理解,這也是我的意思,只要殺了你,杜府不足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