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樸實的解釋，沒有太煽情的話語，只陳述了最現(xiàn)實的部分，然后，一一與猶疑的百姓對視，加強了自己話里的真實性。

    漸漸的，有百姓開了口，雖然聲音微弱，卻總算是開了頭，“公子刑期幾年？若遇特赦，會否立刻離開？”別等他們剛安定下來，主話人就走了，那之前的努力豈不白廢？

    凌湙點點頭，贊許的看了那人一眼，解釋道，“沒有刑期，不會特赦，凌太師犯的可是協(xié)同謀逆的大罪，能留一門女眷家小已是法外開恩，陛下不會再降恩于他家的，所以，你們放心，我且離不開這里?！?/br>
    又一人發(fā)問，“敢問公子身后人馬是怎么回事？還有那些錢糧車，據(jù)我所知，流放出京的罪人，沒有這樣好的待遇吧？這是陛下開恩，將凌太師家的財物都發(fā)還了？”

    凌湙叫這人問的發(fā)笑，當真也笑了出來，神情里就帶上了小得意，瞬間身上那種沉穩(wěn)就降了一半，似個飛揚的少年郎般調(diào)侃，“當然不可能是凌家的家產(chǎn)，這些人和糧草錢財，都是我流放來的路上撿的，嗯，包括跟我一路來的災(zāi)民們，都是我撿的，你如果不信，改天可以捉個人去問問，他們最知道我這一路來的事情，不會替我隱瞞的?！?/br>
    他話一落，就有跟來圍觀的災(zāi)民開口了，聲音帶笑，沖著問東問西的各門百姓道，“你們也太多心了，有人現(xiàn)在給你們開了方便之門，還瞎打聽干嘛？再不好，能有你們現(xiàn)在的日子不好過？真是，一個個的瞎擔(dān)心，我們敢跟著五爺過來，我們都不怕，你們怕個屁?！?/br>
    “哈哈哈哈……”話一落，他后頭跟來的人就大笑，擠眉弄眼的推搡他，“快說，會說你多說點，好叫咱五爺省點口水，這些百姓都叫人馴傻了，天降大福不知道撿?！?/br>
    凌湙搖頭，對著他們倒是寬容，擺擺手道，“都被害苦的有了憂懼心，這個可以理解，你們倒也不要笑話他們，初時遇上我時，不也害怕?lián)倪^么？呵呵，大家都一樣，你們倒是同情一把人家，后面有能幫的就幫一把，我不能時時看顧你們，大家后面需得守望相助，奪城容易守城難，想過好日子更難，我給你們目標，但努力還是要靠個人，能過成什么樣，都得靠你們自己，一路過來你們也清楚，我的錢不是白來的，當然也不會當散財童子到處發(fā)，想有銀子吃飯成家，你們當更加團結(jié)努力才行，是不是？”

    他一向如此，從不給人虛而不實的承諾，便是對著受自己恩惠，能輕而易舉虜獲人心的百姓們，也不愛起高調(diào)，空談一些不切實際的展望，都是非常接地氣的言論，小到安家置業(yè)，大到前景規(guī)劃，都是讓人能實際夠手就能得的，努力一把人人有得，這樣的肺腑之言，就總透著股推心置腹，讓人聽了為之動容。

    與他舉刀策馬時的樣子有很大的差異，起碼殷子霽就聽愣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人，身上殺伐之氣那樣重，理當心硬如鐵，看慣了生死場，然而，當他收起刀兵，面對苦難的百姓時，又表現(xiàn)的身無棱角，語重心腸的與人交流，柔軟的誠意鋪蓋全身，信服力倍增。

    這樣矛盾的氣質(zhì)集于一身，左右都聯(lián)系不上他之前之后的兩種身份，殷子霽皺眉思索，覺得自己似乎錯估了凌湙的潛力，他身上這種親切的說服力，根本不用特意招攬人心，因為那些人心會自動向他靠齊。

    果然，他這一番話打動了不少人。

    相對那些嘴上說不求回報的施恩者，凌湙這種有明碼標價的，反而更叫他們安心，至少不用擔(dān)心口花花的施恩者，哪天就來挾恩圖報，凌湙的誠懇，有讓人踏實之感。

    之后凌湙親自舉刀對著刑狩臺劈了第一下，酉一帶著親衛(wèi)隊緊隨其后，而曾經(jīng)深恐這處地點的百姓們，則在猶疑之后，瞬間一擁而上，手拆腳踹的，將這里夷為平地。

    噩夢之地，從此盡去。

    城內(nèi)百姓活了，尤其城南和城東的百姓，紛紛打包家當要往城北城西移，邊城十萬人口的容量，如今只兩萬余人，就是三門百姓全擠一處，也有的是地方安置，凌湙并不擔(dān)心會生亂象，抽調(diào)的護衛(wèi)隊迅速成型，由熟悉地形人脈的秋扎圖總領(lǐng)，袁來運輔助，一場轟轟烈烈的搬遷行動開始了。

    可城北的金貴人們卻受不住了，家家都養(yǎng)有護衛(wèi)，在嚴老未能從凌湙處獲得特權(quán)后，他們串聯(lián)了起來，在通往城北的前門街道上擺了拒馬，置了弩箭，昂著腦袋要與別門百姓分庭抗禮。

    而城東的惡霸也逮了機會，頻頻游走于這些金貴人家，闖空門，偷錢物，欺弱女，末日狂歡一樣，享受著能隨意進出曾經(jīng)不能踏足的地方。

    城內(nèi)毆斗頻發(fā)，今日李家死貓，明日張家死狗，鬧的城內(nèi)終日喧惶不得安，秩序被破，規(guī)則崩壞，護衛(wèi)隊忙的焦頭爛額，臨時建起的牢房關(guān)滿了人。

    凌湙笑著蹲墻上看結(jié)果，對眉頭打成結(jié)的殷子霽笑，“欲讓其亡，先令其狂，殷先生，刺頭們出來了，你看，多省事?。　?/br>
    罪惡之城，哪可能都是良善百姓？不過都在觀望而已，可凌湙沒時間讓這些人慢慢觀望再行動，他需要迅速整合城內(nèi)事宜，在有外敵侵入之前，先解決內(nèi)患。

    廢等律令是真的，但槍打出頭鳥也是真的。

    他不能對虎威堂之外的百姓揮刀，那會讓真正安分的百姓更加惶恐，似秋扎圖所述的那般，真惡霸奈不住寂寞，一但察覺他好欺了，跳腳就會出來蹦，而凌湙就等著他們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