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霽倒是一臉淡定，只笑著說了一句話，“普通百姓犯事砍頭，也就是一根簽的事，能活著領(lǐng)到流放判詞的，過人之處自不必說，邊城，可不是普通百姓想來就能來的地方，這里的人，里三層外三層的扒一遍祖墳，就沒有寂寂無名的，前提是，從來沒有人敢用他們?！?/br>
    學(xué)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這些人不想離開么？離不開而已。

    離不開，又無人到邊城來發(fā)展，朝庭派的大頭兵，一力降十會，哪個跟你玩文墨？自然就是一身本事無地揮灑，有追求的，教導(dǎo)下一代，沒追求的渾渾噩噩，遭淘汰。

    凌湙攪得這一塘水，就跟之前說的一樣，再渾又能渾到哪去？

    自然是給梯子就爬了唄！

    文人有骨氣，然而文人的立場跟骨氣無關(guān)，他們遵的是自己，從的也是自己，學(xué)識在己身，賞與有識者，不過就是樁買賣而已。

    凌湙斜眼，倒是對殷子霽另眼相待，沒料這人竟然這般清醒，一語道破了圣賢者的本質(zhì)，這言論，放出去，絕對屬于離經(jīng)判道者的典范。

    人才??！

    這么一翻抄底，倒叫凌湙抄出了不少行業(yè)人才，手工藝人、匠者，以及有管理能力的豪奴，而最讓他滿意的是識字率，連城南站街的流鶯，張嘴都能念一卷書，無關(guān)現(xiàn)實的身份貴賤，她們大多都是受牽累的犯者家眷。

    凌湙同樣給了她們選擇，文書工作繁且重，他草創(chuàng)初期，需要建立屬于自己的檔案錧，虎威堂橫征暴斂，常百戶壓根不屑給邊城人建檔，導(dǎo)致這里所有百姓的藉冊，都籠統(tǒng)歸于隴西府獄所，沒有屬于自己的城藉。

    他要將邊城完全握在自己手里，就必須有統(tǒng)一的人口管理制度，隴西府獄所的檔案，稍后他自然會找鄭高達索要，但自己親手建立起的規(guī)章，更容易令他迅速了解邊城人員性質(zhì)，這對他后面的規(guī)劃非常重要。

    殷子霽沒有對凌湙任用女子的行為起指摘，只挑了眉將告示發(fā)出去，坐等一波質(zhì)疑的浪潮撲他臉，然而，刑所的殺威棒太過狠戾，直將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迂腐打的屁股開花，并免了其剛得到的文書記錄工作后，這一條推令再無人反對。

    但，止于目前為止，沒有一個女子前來應(yīng)騁。

    凌湙并不著急，稍后等凌馥進了邊城，有她打樣，自然會有敢于爭先的女子上前，邊城人口兩萬多，女子占了四分之一，放這些人去伺候那些老少爺們，倒不如全拉來給他打工，只要他條件開的好，他不信沒有女子心動。

    人力方面，無分男女，他就是要將所有能用的都用上，女子能頂半邊天，帶娃掙錢兩不誤，他可是見過這些女子的潛力的，因此，他才不會像那些老酸儒一樣，念個屁的女子無才便是德。

    就是他要去救的王聽瀾，如果可能，他都會將她吸納進自己的隊伍，這年頭，會武的女子可不多見，敢向自己夫郎拔刀的就更少了，他光聽一遍她的行止，就覺得這女子能處，把她拉來跟凌馥一起打樣，一文一武，倒也是個好的開端。

    殷子霽顯然也得到了齊葙的消息，大步進門時臉上表情嚴肅，對著凌湙行過禮后，直接開口問他，“公子準備帶多少人？此行可有危險？”

    凌湙要走，殷子霽就知道自己離不開邊城，這里總要留一個主事的，他雖心急齊葙，卻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感情用事，故而，他只問凌湙成算。

    待凌湙細致的給他說了邊城管理后續(xù)安排，以及擱在心里思量了許多天的草創(chuàng)計劃后，方道，“只是去將王聽瀾帶回來，有我跟刀營的幾個就夠了，人多容易漏餡，放心，我會小心的?！?/br>
    之后，他與殷子霽一同出了隨意府，望著對門的垂拱堂，笑道，“殷先生辛苦，這邊就交給你了，有鬧事的只管找酉一，蛇爺在刑所這邊也會全力配合你，待涼州事畢，我定會將齊先生一并帶回?！?/br>
    排成長龍等待領(lǐng)米的隊伍望見凌湙，紛紛鞠躬招呼，不管是不是真心，俱都揚起一抹感激的笑來，酉一從后打馬過來，身后跟著一隊人，看服色，竟不是他的親衛(wèi)隊。

    凌湙站在府門前未動，等著酉一上前說話，酉一緊跑兩步從馬上跳下，上前就單膝叩地，垂頭拱手報告，“主子，京里來人了?！?/br>
    他跪地時，身后跟著的那隊人也從馬上跳了下來，跟著他身后一起向凌湙單膝叩地，當頭一人垂首斂目，聲音沉著有力，“甲一奉主上令，領(lǐng)暗營一衛(wèi)前來報道，請五爺示下?！?/br>
    凌湙垂眸望著他，沒有立刻叫起，而是反問，“奉誰的令？”

    那人一愣，抬眼迅速與凌湙對上視線，當即又重新叩報，“甲一奉寧侯令，領(lǐng)暗營一衛(wèi)前來服侍主上，請主上示下?！?/br>
    凌湙這才點了頭，聲音不高不低道，“記住，從那府里出來了，你就不再是那邊的人了，到了我這，就得奉我為主，不得三心二意，不得再與那邊通任何消息，若叫我發(fā)現(xiàn)，你當知道暗衛(wèi)營的規(guī)矩，甲一，我與那邊不同府，你抬頭看看我頭上的匾額，記住它，以后不要再搞混了。”

    甲一立刻抬頭往上瞟了一眼，三個大字“隨意府”印入眼簾，他來不及驚訝，迅速低了頭道，“是，甲一記住了，主子是主子，寧府是寧府?！?/br>
    酉一跪在旁邊，再報，“主子，那邊府里送了許多車財物，還有……還有婢女仆從，和一個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