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俊才憋不住了，跳起來叫，“你瞎說，沒有，才沒有，我就是弄著自己玩的，我不認識秦壽，也不認識突震，根本沒有你講的那些事，你少污蔑我，更不許污蔑我父親，你休想栽贓我家?！?/br>
    凌湙挖了把耳朵，“哎呀，我只是假設，假設，婁衙內(nèi)你太激動了，坐著說，坐著說……”

    婁俊才簡直想爆粗口，坐屁，誰還坐得住啊！

    102. 第一百零二章 光出不進，不是長久之計……

    隴西府的北山, 嚴格來講算是隴西府的資產(chǎn)，跟府田、府鋪、府渠，府道一樣, 作為支撐府務運轉(zhuǎn)的稅項, 歷來歸入府庫統(tǒng)管。

    這些產(chǎn)業(yè)中需要的勞力苦役，統(tǒng)統(tǒng)出自邊城罪民營，田要耕了, 邊城拉一批，渠底淤泥要清了, 邊城再拉一批，官道需要平整了，再往邊城拉一批, 總之, 邊城罪民的日常生活，就是隨時等征招, 不發(fā)錢，但管飯, 一日兩頓稀的倒也能灌個水飽，比完全沒府役征招，純靠鑿巖石為生的厭民，又多出一口可喘息之機。

    一年四季，有三季的活頭, 唯有冬季, 所有人一樣，隴西府府務歇冬，沒有拉派的活做，靠著半死不活的供給維持, 熬過去，還有來年春，熬不過去，自然便什么都沒了。

    凌湙他們打進城的時候，城南那些罪民已經(jīng)在入冬的饑寒里熬了兩月余，厭民那邊還有受雇的青壯貼補，他們這邊就純靠城西鋪子漏余食了，年年如此，年年也沒人覺得這樣的日子會有個頭。

    麻木的過，麻木的活，把每一日當做最后一日，家無余財，人無可期。

    沒有人想到，在大徵皇帝高坐，北境統(tǒng)帥嚴管的情形下，會有一個少年人騎著馬砸開邊城的大門，敲碎凌駕于百姓多年頭頂?shù)幕⑼脦捅婎^顱，站在曾令所有人驚恐變色的，四門中心處的刑狩臺上，告訴他們，邊城變天了，聽他話，有飯吃。

    這種簡單形似于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為什么要質(zhì)疑反對？困于邊城日久的百姓，早沒了君權神授的觀念，誰手里有糧，就是他們的主。

    一車車黑漆漆的煤礦被悄摸摸的運進邊城，蛇爺聽了令兵傳達來的凌湙囑咐，直接調(diào)集了全城車輛，又令袁來運征調(diào)了連同厭民青壯在內(nèi)的上百勞力，摸黑繞過隴西府瞭望臺，直奔北山后面的小路。

    婁俊才的那些府衛(wèi)連日勞作，后期凌湙又派了自己這邊的青壯，手持刀槍利器，照著大塊的煤巖開采，短短五日，白天采晚上運，幾乎調(diào)盡了全城勞力，手拉腳推，足足運送了千車煤礦進城，堆在被清理出來的城南地面上，堆出了山一樣高的壯觀場面。

    沒有人知道凌湙要這些黑乎乎的土疙瘩干什么，但也沒有人質(zhì)疑他的決定，殷子霽忙于戶籍制度，按姓氏重排莊戶村落，按人口密集度分派城西城北兩處空置地點，連同那些跟著凌湙進城的災民們，一齊照了姓氏排籍分宗，無分你我的全編到了一處。

    凌湙守著北山煤礦，跟婁俊才同吃同住，既有監(jiān)視之意，又有看護之舉，這公子哥受欺又受騙，不憤之下竟然絕食，頂著一頭一臉的胭脂香粉，躺的板直如入棺樣，眨著黑眼圈濃重的兩只大眼，以己命，意圖逼迫凌湙將他送回隴西府。

    這群公子哥每次進山，不玩?zhèn)€十天半個月是不會回城的，家里人已經(jīng)習慣了，有府中護衛(wèi)跟著，打的還是府臺家招牌，只要沒有外敵進犯，他們并不擔心這些無聊的公子哥會有意外發(fā)生。

    反正日子到了，這些嗨夠了的公子們自然會回家。

    地下山洞里的糧食用品管夠，這些公子哥可不委屈自己，糧食常年堆上百余袋，新鮮菜品rou食成車拉，到凌湙堵到他們時，那帶來的新鮮吃食才將將揮霍了一小半，凌湙壓根沒客氣，直接撿了新鮮的瓜果蔬菜，雞鴨燉煮，牛羊燒烤，大方的把自己這邊的人喂的滿嘴油，而婁俊才那邊的，管飯，插筷不倒的飯管夠，保著他們的體力能干活。

    婁俊才餓了自己兩頓，就受不住氈包內(nèi)的烤rou香，哼哼著爬起來將羊奶喝了，埋著頭亂啃了一塊rou后，捂著臉開始哭，指責凌湙騙他，害他一腔豪情白付，以為自由的好日子就要來了，結果沒料這竟又是一場夢，那哇哇嚎的，叫守帳門的幺雞和杜猗聽的直翻白眼，一人一口rou咬的跟有仇似的，眼里明明白白寫著，這是煞筆幾個字。

    凌湙等他發(fā)泄夠了，才問，“你既能說出三等兵的話，就該知道這幾個字的意義，就像那些人在我們這邊被排斥為厭民一樣，三等兵三等民，都是奴隸的存在，婁公子，涼羌族人并沒有你想的那樣自由，他們是被環(huán)境逼的不得不隨著季節(jié)遷徙，你當他們不想有安定的城邦穩(wěn)定的生活？是他們沒有而已?！?/br>
    婁俊才捧著啃剩的骨頭，搓了把臉，一手脂粉又惹得他要抽，叫幺雞超大聲的冷哼給嚇憋了回去，聲音這會兒倒是平靜了許多，“那是因為他們沒有受到圣人教誨，沒有禮儀陶誨，我們大徵身為禮儀之邦，理當將圣人之言傳頌過去，教他們耕種和各種手工制藝，等他們有了自足的本領，自然不會再來搶掠我們了。”

    之后頓了一息，又道，“那邊的三等兵三等民，至少都有配馬和刀，給了他們生存的空間門，就算是受驅(qū)的奴隸，憑著戰(zhàn)功也有入帳伺候的機會，前羌主的馬奴豹郃爾不就是三等民出身么？他們的境況要比我們這邊的厭民好??！可見，涼羌族人也是有可取之處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