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氏眨了把濕潤的眼睛，矮聲道，“我夫主越來越瘦，身體日漸不好，閔仁太子的步步緊逼，讓他非常焦慮，又不敢跟太師說，只能一個人憋在心里頭，背負著引導太子縱情聲色的名聲，寧小侯，你不可能知道，一個人能處心積慮到何種地步，閔仁太子十二歲與我夫主初識，十四歲求了陛下跟太師進學，到及冠那年，終于一步步靠近了我夫主?！?/br>
    她眼眶含著淚，抬頭對上凌湙的雙眼，“我夫主那般風光霽月的才子，妻房兒女俱全，你不會知道，他受到多么大的驚嚇和壓力，幾年而已，他就被磨的形銷骨立?！?/br>
    太子賢名越盛，他越膽顫心驚，可漸漸的，衛(wèi)氏便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她一直以為是夫主剛直，受不了這樣悖德的事件沖擊，才導致的身體贏弱，后來才知道，是夫主不愿在閔仁太子的賢名上抹黑，忍著刀割般的心痛，將她送上閔仁的床。

    他這般矛盾瞞不過聰慧的太子殿下，于是為了安他心，閔仁太子親自給他送了個把柄。

    凌湙震驚的瞪著衛(wèi)氏，重復著她的話，“孩子是閔仁送給你夫主的？就為了讓他安心，他就跟你生孩子？”

    衛(wèi)氏揪著手點頭，“我夫主焦慮的就是會因為這種事，連累家族招禍，閔仁知道他的心結(jié)后，就說要送他一個自己的把柄，讓他握在手里，隨時可以用來挾制他?！?/br>
    凌湙拍著椅把手，覺得衛(wèi)氏口中的閔仁太子，與他聽到的閔仁太子不一樣，前者能為了一個人處心積慮的算計，就不該是個好任人拿捏的單純蠢貨，可后者的傳言里，閔仁太子是個十足的賢人傀儡，受各角逐勢力驅(qū)使，專門為著與他老子對著干的廢物。

    這相差的也太大了。

    衛(wèi)氏見凌湙不說話，便又繼續(xù)道，“凌府在抄家之前，我夫主其實已經(jīng)下不了地了，太醫(yī)診斷他時日無多?！?/br>
    然后，沒多久，太子那邊就出事了。

    屋內(nèi)漸趨安靜，凌湙在思考著這兩者之間發(fā)生的時間差上的關(guān)聯(lián)，卻突然有另一把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卻是虎牙跑過來的喘氣聲，站在門口秉報，“主子，那個凌家老太太來了。”

    一言驚醒屋里人，嚇的衛(wèi)氏連連膝行著后退，身體直往陰影里鉆，哀求著凌湙道，“我能說的都說了，寧小侯，剛才那些話，老太太都知道，我家夫主赴刑場之前，將自己與閔仁太子之間的事情，全交待給了老太太，寧小侯，求您救一救我，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我還有兒子，我得回去看他，寧小侯，求您了……嗚……”

    凌湙望著她，再次發(fā)問，“你到底跟凌老太太之間產(chǎn)生了什么矛盾？說?！?/br>
    衛(wèi)氏驚惶的直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從你去過之后，她看我的眼神總是陰森森的，我怕，我特別害怕，我就想離開此地，回京畿找我兒子去?！?/br>
    凌老太的突然來襲，加之衛(wèi)氏口述的事情，讓凌湙驟然產(chǎn)生一種想法。

    閔仁遺孤，會不會本來就是凌高逸，用自己的命算來給家族的護身符？

    他一早就知道，閔仁太子要完，而他父親身為太子師也逃不脫，所以……

    凌湙瞬間一身白毛汗。

    114. 第一百一十四章 閔仁往事二

    凌湙在偏廳見了凌老太太, 雙方落座時，凌湙才注意到，這次跟在凌老太太身邊的, 是另一個眼生的媳婦子, 比他見的前幾個都年輕，站在凌老太太身后不卑不亢的，哪怕身上衣服破舊，也不見她有局促之相，垂著頭一眼也不亂瞟, 就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立在那里。

    見凌湙打量她, 倒是曲了半膝給了個福禮, 聲音也清清淺淺的, “五爺安！”

    凌湙將眼神移開，對上了默不作聲的老太太, 她比之前更老了, 杵著拐仗還微駝背, 坐在寬大的椅內(nèi)，顯得孤弱干癟。

    蛇爺在一旁猶豫要不要上茶, 按他的氣度，別說茶，一碗水也不想給, 可凌湙卻叫了他，“蛇爺，給老太太上份羊奶碗, 嗯，兩碗?！?/br>
    虎牙在旁覷著蛇爺?shù)难凵?，蛇爺翻眼瞪? “看什么看，五爺都吩咐了，還不快去。”他自己卻站著不動。

    凌老太太眼神刮了他一下，冷哼，“屎殼郎上餐臺，以為自己是盤菜了，沒規(guī)矩?！?/br>
    蛇爺本來就看她不順眼，一時就炸了，兩人論起來年歲差不大，蛇爺是早年受難，磋磨的一身蒼老，凌老太太是從家倒后迅速衰敗，于是，單看面貌都是一個年齡段的人，只是前者日子過的舒心，又吃飽穿暖的面色紅潤，相對比凌老太太這副苦里熬油的日子，從精神上看，卻是好了太多。

    炸毛的蛇爺嘴巴也很損，專挑人痛處戳，“你有規(guī)矩，可惜講規(guī)矩的臺子塌了，你倒是張開眼睛看看，誰還跟以前似的待你？嚯，別不服氣，老頭兒現(xiàn)在有仆奴指使，規(guī)矩都是我說了算，你倒是看看你左右，現(xiàn)在還有啥？哦，又換了個小媳婦跟著，這次能跟多久？別下次見面又換了一個，按你們京里貴婦的說法，你這算不算刑克六親？跟一個死一個，瘋一個跑一個的，哎，我說這位小媳婦，你家老太太身邊不安全，老頭兒勸你離她遠點，別累的自己也跟著玩完?！?/br>
    老頭嘴皮子是市井里練出來的，一開口就叭叭的讓人插不上話，凌老太幾次張口，都叫他堵回了聲，氣的老臉抽動，似立馬要昏的架勢。

    凌湙看她一口氣接著一口倒的，身體都跟著哆嗦，怕把人氣出好歹來，不好說話，忙出聲打斷蛇爺，“給我端杯茶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