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湙皺眉，一聲未出，竟被這樣叩帽，臉色當(dāng)即冷凝，昂首立于城門中心處，而他身后，則是未來得及回府梳洗的幺雞等人。

    破衣爛裳，蓬頭垢面，更叫人相信即使變了天，但罪民該有的待遇并無從改變，未必就像在隴西府北山礦洞里，抓住的那些人所述，城內(nèi)生活大變樣。

    馬上青袍文士挺直了腰板，舉手發(fā)令，而他左右府兵們，則紛紛解了背上的弓箭，做出一副隨時發(fā)射的模樣。

    凌湙冷笑，也一模一樣的做了發(fā)號反攻的手令，登時，城樓上百余把長弓引箭備射，箭尖齊齊指向馬上青袍文士。

    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城門內(nèi)外連姓名都一副懶得互通的模樣，大有說話前先打一場的架勢，齊葙被人推至凌湙身側(cè)，抬頭與青袍文士對上了眼，拱手嘆息著打了聲招呼，“婁府臺，多年未見，府臺大人風(fēng)采依舊，遙想當(dāng)年城樓拒敵，也如眼前這般威風(fēng)赫赫，婁府臺，久違了。”

    囚車內(nèi)木然著臉的刺青罪徒，聽聲陡然抬頭，一眼望見了城門內(nèi)的齊葙，嘴唇闔動，眼神哀痛，喃喃道，“表哥。”

    婁盱皺眉定睛細(xì)看，忽而驚訝出聲，“是你？齊將軍，你怎在此？”

    齊葙苦笑，揉著膝蓋點(diǎn)頭，“是我，婁府臺可愿意入府一敘？”

    婁盱這才從馬上下來，青袍曳地，佩飾叮當(dāng)，卻未隨著齊葙的邀請入城，而是將眼神定在了凌湙身上，指著他問，“這是何人？齊將軍可愿為我介紹一番？”

    凌湙頂討厭別人打官腔，擺明了一副明知顧問的模樣，當(dāng)即就白眼頻翻，“婁府臺，我非官場中人，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拿腔拿調(diào)，你出現(xiàn)在這里，必然是已經(jīng)知道我是誰了，何必多此一問？武大帥的密函難道有假？”

    武景同的信都到了他手里多日，他才不信武大帥沒有給婁盱暗示，他有種直覺，婁盱今天來，定然不是為著他占了邊城的事。

    果然，婁盱叫他說的深吸口氣，可能也是沒遇過這樣直白不講究寒暄規(guī)則的人，瞪眼與凌湙對視了一番后，聲音冷冷的再道，“你跟犬子說了什么？竟讓他欺瞞了長輩，偷跑去了武少帥帳下，如今……如今竟成了接待涼王使臣的主使。”

    凌湙訝然，脫口而出，“大帥派出去迎接涼王使臣的主使，竟是婁俊才？”

    婁盱臉一冷，聲音更怒了三分，“犬子有多少才能我豈能不知？他純只是玩鬧而已，你怎能如此害他？”

    得，這是拿不到正主撒氣，跑他這個始作俑者面前找茬來了。

    凌湙兩手一攤，非常光棍道，“那你想怎樣？有本事你找大帥去說，跟我要人，我現(xiàn)在上哪給你找人去？”

    婁盱叫他嗆的一噎，捻著胡須的手都攥的生疼，怒瞪著凌湙道，“犬子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必平了你新立的府邸，哼，邊城歸隴西府所管，便是大帥也軍令有所不授，本官也完全可以以此為由滅了你，你最好祈禱我兒平安。”

    凌湙叫他這盛氣凌人的樣子激的炸毛，當(dāng)即指著他的鼻子叫陣，“本公子看，也別等婁俊才三長兩短了，咱們現(xiàn)在就可論個高下，反正你人也帶來了，不如練練？我倒要看看被人稱頌的文武全才，倒底是個什么模樣？呵，真要有本事，你早該晉升富裕之地，或被調(diào)入京得到重用，何苦守著隴西府喝風(fēng)吃土！”

    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婁盱叫他說的臉色鐵青，斷聲大喝，“好，你既這樣找死，本官便成全你，弓箭手準(zhǔn)備，對準(zhǔn)這個黃口小兒，生死不論?！?/br>
    凌湙一聲哨音響起，閃獅得得越眾進(jìn)場，只見他一個凌空踏足，人就上了馬背，也傲然接招，“誰死還不一定呢！婁府臺，是你先到我地盤來撒野的，我若殺了你，也不算殘害朝庭命官，便是大帥那里，也是我占理?！?/br>
    幺雞緊跟其后，喚了越刎上前，其他人各有各的馬騎，百多人瞬間成拱衛(wèi)之勢，將凌湙兜在正中間，齊齊擺開陣勢，殺氣騰騰的對著城外。

    齊葙抬手連聲制止，“婁府臺，我家公子年輕氣勢受不得激，您有話最好平心靜氣了說，這樣置氣，解決不了問題，況且，令公子也并非就如你所說毫無才能，他既能得武大帥應(yīng)允，必然本身也有學(xué)識……”

    婁盱臉冷似冰，一聲也接不上話，凌湙卻哈哈一笑，挑眉直戳他心肺，“他有沒有學(xué)識我不知道，但大帥手邊必然沒人像他那樣，上桿子送菜，婁府臺，令公子當(dāng)?shù)囊话褳閲柢|的心志，你該成全了他。”

    齊葙叫凌湙兩番拆臺，無奈懇請，“公子，何苦激他？婁府臺也是一片慈父之心，為子擔(dān)憂而已。”

    凌湙哼一聲拍馬來回溜達(dá)，高聲嗆人，“他為子擔(dān)憂，就可跑我這里拿我撒氣？他為子擔(dān)憂，就敢?guī)Я巳藲⑸祥T來，兜頭拿我問罪？我特么該他們父子倆的？憑什么叫老子受他鳥氣？他算老幾？”

    囚車內(nèi)的韓崝眼神從麻木，到驚奇，定定的望著氣不可遏的凌湙，再望望夾在中間當(dāng)和事佬的表哥，一時陷入了沉思。

    這位小公子真是好大的脾氣??！

    婁盱也叫凌湙嗆的郁悶，只一個照面，他就知道，武大帥的信里為何那般欣賞這個小子了。

    實(shí)在是太敏銳了，只言片語，珠絲馬跡，就能窺出事件全程。

    最終，婁盱下了馬，雖面色仍然不郁，到底是強(qiáng)熄了怒火，對著凌湙拱手，“是本官急了，請小五爺諒解則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