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周邊各衛(wèi)的千總們，都與凌湙建立了聯系，雖只暫時是生意上的來往，但基本面子情都給的非常足，尤其衛(wèi)所內的女眷們，隔三差五的都要往邊城來趕一趟夜市，鄭高達趁機攏著他們，成為兩方搭橋的中間人，以最優(yōu)厚的價格，讓他們在凌湙這邊嘗到了甜頭。

    可以毫不夸張的說，凌湙現在能夠cao控整個涼州的糧油價，且他還有一項獨門生意，鐵匠鋪，收攬各衛(wèi)所廢鐵只是其中一項明面上的生意，暗里他的鐵匠鋪還管翻新鎧甲與兵械，補一點少少的手工費，你就能得到一身嶄新的鎧甲和鋒利的武器，比每三年一換的板等著朝庭下發(fā)新的裝備強多了。

    有的軍藉人家祖孫三代都湊不齊全套盔甲，可有了邊城鐵匠鋪后，舊的盔甲，廢掉的斷刀，增補些銀錢，就能得一套保命的裝備，別說舉告，他們恨不得把所有多嘴多舌的人嘴巴全縫上。

    你當那些兵將家屬愛跑邊城夜市吶？人家那是帶著家里男人的叮囑來的，甲胄翻新成什么樣，兵械要重鑄幾斤重，邊城鐵匠鋪量身訂制，有要求你只管提，如此一來，誰還敢小覷邊城實力？大家都把這當成心照不宣的帥府私產，嘴巴個個閉的比蚌殼緊。

    紀立春無能為力的地方也就在于，他沒有能打動人心的東西籠絡人，靠著一頂大將的頭銜，只能讓那些衛(wèi)所與他維持表面客套，他的話甚至沒有鄭高達管用，而鄭高達身后站著凌湙。

    涼州衛(wèi)這次迎敵的左右支拙，非常明顯的體現了他御下能力的不足，哪怕凌湙將借他的七百親衛(wèi)還了他，在指揮戰(zhàn)陣時，涼州的左右大營仍然因令不齊導致兵怠將疏，差點叫敵騎沖進拒馬壕溝內。

    涼州衛(wèi)的整體傷亡數，超過了隴西府，便是縮在他后方的登城，都因他的疏忽，受到波及，城樓上的旗幟差點叫敵騎一箭射下來。

    登城開始進入警戒狀態(tài)，任玉山焦慮的已經幾夜沒合眼，本來他只要防備小涼山那邊有敵襲的情況發(fā)生，現在卻因為涼州衛(wèi)的不給力，他還得防備西路城防，隨州那么大的壓力，都沒叫涼羌的騎兵越過后防線，他怎么也沒料到，自家后花園差點叫人拱了。

    紀立春成了整個涼州將領們眼里的草包，便是他手里僅存的六百親衛(wèi)，也漸有人心渙散之勢。

    他太想將各衛(wèi)所的兵將收入囊中了，然后，在初時有敵騎來犯時，誰來求助都會帶人去救援，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不停奔援，將親衛(wèi)累成了狗。

    累成狗便也罷了，卻偏偏連句好話都聽不著，跟欠他們似的，被理所當然的用成了前鋒。

    前鋒的傷亡率大家都知道，趕著便宜送上門來的前鋒不用，當誰傻??！

    對救援者救的及時也便罷了，可有時候令兵追著他屁股后頭跑，他是救了一個失了另一個，無頭蒼蠅一樣的跑了半個月，及至突然發(fā)現手里的兵越打越少后，再回顧自己的作為，身上冷汗傾刻而下。

    再是個大老粗，此時也該反應過來，自己是叫涼州各衛(wèi)里的千總們給坑了。

    便是凌湙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一個大將，不坐鎮(zhèn)涼州大營居中調度，跑來跑去的當救火隊員，結果哪方都沒討好到，還白損了手中的兵力，本來戰(zhàn)事一起，于他收攏兵權的大好形勢，生生被他錯失了。

    戰(zhàn)時不聽將令，他是有權先斬后奏的，那些衛(wèi)所千總再不拿他當回事，當有敵騎來犯時，怎么打，如何調兵，都得顧著大局聽大將吩咐。

    鄭高達就是在一次又一次，追著他屁股后頭，要左隴衛(wèi)千總的任令權中失去了耐心，就更別提其他千總，在紀立春疲于救援的時候，因自己少受了一次增援而起的氣怒心。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事事親力親為也要分時候的，凌湙終于明白了齊葙初時評價他的那句話，紀立春無領兵才能，他只是個前鋒打手的命，且還是個非常容易上頭的前鋒打手，一不小心就會拖累戰(zhàn)友的壞才。

    五千敵騎能從左右隴衛(wèi)方向過來，說明涼州衛(wèi)那邊已經放棄了外部城防，已經將兵力退到了壕溝以內，開始實施守城拒敵的方略了。

    隨州的周延朝還能帶兵出城迎戰(zhàn)，并州武大帥再消極，戰(zhàn)場中心仍開在三十里處的大峰坡，只有涼州，明明涼羌兵力分在這邊的最少，卻如今被打的連城都出不了。

    太丟臉也太無能了。

    韓崝透過城樓哨眼，看著越來越近的涼羌騎兵，終彎腰拱手，“屬下聽令。”

    他從小受的是正規(guī)的軍官教育，似凌湙這等無視法度的做事方式，一時還未習慣，思維始終處在不能亂紀越矩里，然而，所投效之人偏是個一言不合就開揍的，法度在他這里，只有自己定的才叫法度，別人定那叫狗屁。

    他在下意識的口出疑異之后，驟然想起了表哥的叮囑，“主上叫你怎么做，你執(zhí)行就成，一切后果他自會替你擔?！?/br>
    這是個有責任和擔當的主上，你不用擔心會有被推出去，替人背黑鍋的一天，因為在那之前，他會將造黑鍋之人先劈了。

    韓崝低頭領了命，突然對自己連同戰(zhàn)奴營里的人，一起生出了無限希望。

    左隴衛(wèi)??！占住了，他們是不是就能重新開始了？

    突然，敵騎的沖鋒號角在不遠處催動，震動大地的馬蹄聲轟鳴著急馳而來，堡樓上的每一個單門窗內，都有一雙眼睛在緊緊的盯著越來越近的敵騎，手中的弓箭張弦拉緊，身側三人為一伍，各自都緊繃了神經，捏緊了手中的弓弦，隨時準備接替放空了箭矢的戰(zhàn)友，不至叫箭門空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