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呢？這不可能，這是欺君，這是冒功，這會抄九族。

    凌湙似是知道他心中奔騰過的疑惑，和驚惶，嗤笑道，“你都要自戕了，還怕死？且就是欺君抄族，你那寥落的門庭，還能查到根么？”

    死都死了，管那么多！

    紀(jì)立春叫他堵的沒話說，只是真不解凌湙這樣的安排，一時脫口問道，“為何？”

    凌湙黑了臉，眼睛望向京畿方向，道，“我需要你進京把武景同撈出來，紀(jì)立春，我會安排好人手，大帥那邊也會給你準(zhǔn)備足夠的金銀，你進了京后，務(wù)必要將武景同一道帶回來，明白么？”

    城破了本該悲傷，但是殺涼羌兩萬余，還砍了他們兩員大將，這一捷報送上京，老皇帝不會在意城破時，那些遭了兵災(zāi)的百姓有多少，就是發(fā)怒也頂多是做個樣子，最大的可能，是他會用這場勝利，大肆宣揚他的君威，以震江州豪族及諸王貴胄。

    凌湙看過最近的邸報，知道江州那邊和諸王聯(lián)合，今年年底的歲貢都還沒送往京畿，老皇帝已然急了，連派三位監(jiān)察史下江州去催銀。

    他需要一個足以震懾全國各地，漸不服管的威赫之聲，而這場捷報，對他來講猶如及時雨般，來的剛剛好。

    捷報送上京，他若不蠢，定然會鑼鼓喧天的廣而告知，若臉皮再厚點，安排場祭天儀式告慰先祖亡靈，弄的聲勢浩大到舉國皆知。

    如此，紀(jì)立春上京的形勢，會一面倒的利于他活動，從天牢里撈個人，只要運作的好，也并非不無可能。

    不能等老皇帝從腦熱中回過神，用涼州城破的把柄做了武景同。

    所以，在發(fā)現(xiàn)紀(jì)立春有自尋短見的苗頭后，凌湙立即吩咐了人暗中跟著他，一旦發(fā)現(xiàn)他遠離居所人群，便立馬來告知他。

    這人真是，命不值錢，位子倒是貴的很。

    150. 第一百五十章 請練習(xí)好“厚顏無恥”四……

    磚窯坊從邊城遷離, 劃歸右隴衛(wèi)管理后，季二那邊的日子也漸紅火了起來，衛(wèi)所里的各將士家屬有了固定掙錢的活計, 各自忙碌的沒空跟不事生產(chǎn)的老爺們攪毛，也讓兵將們的情緒穩(wěn)定了不少，不再有隨時撂挑子不干, 去府城找活路的念頭。

    眼看年關(guān)將近, 靠著夏季六月的七成餉銀, 一直撐到了入秋，結(jié)果，秋季餉銀一直沒影，就更甭提冬季了, 往年這個時候，衛(wèi)所兵將的人心就開始躁動，無人愿意按時cao練，巡衛(wèi)守營了。

    家小餓的眼神無光，米缸里的老鼠都當(dāng)了菜，誰還特么愿管衛(wèi)防軍務(wù)？老子至少得先顧著妻兒父母們的口糧吧？當(dāng)兵都當(dāng)?shù)某圆伙栵? 還當(dāng)個屁！

    若非軍戶流竄銷藉，捉之即死的酷律在, 各衛(wèi)所里的軍戶早跑光了，雇傭兵就更甭想了，入了秋就一個個收拾著離營, 往別處找食去了。

    各衛(wèi)所里, 年復(fù)一年都是在這么個焦惶里過來的，明明該是自己的勞動所得，卻得看著上面人的心情賞, 頭叩破了膝蓋跪爛了，也不定能將餉銀要到手，再要的緊了喧囂太過，一頓棍子打的你起不來，生死全由天，軍戶藉命賤人盡皆知，可是，今年不用了，他們再也不用求爺爺告奶奶的去要餉銀了，捧著碗里堆的冒尖的飯食，心穩(wěn)的說話都中氣十足。

    沒辦法，就是高興，咱今年有錢。

    再瞅著涼州州司五軍府衙門，沒來由的一股子優(yōu)越感升了起來，嘿嘿，老子們今年不上你門下的石階前跪乞討銀了，該你們眼巴巴的站城門樓上，看著我們吃香喝辣，住青磚房睡敞亮屋。

    哎~這就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整個隴西府連同周邊幾個衛(wèi)的青磚生意，讓右隴衛(wèi)里的磚窯日夜不熄，因為凌湙定的價格低廉，打著以量取勝的經(jīng)營理念，導(dǎo)致隴西府周邊的巖石山采石場迅速走向沒落，百姓砌房蓋屋不再首選巖石塊，就是修補官道和城門樓子，也漸被青磚替代。

    那山上的采石工敲一天才得個十來文報酬，往磚窯坊找工，一天只要埋頭和泥打磚塊，少說也有二三十文，且還沒有危險，不用擔(dān)心腳滑摔下山，不用眼睛一刻不敢離的，盯著手上的石錘，擔(dān)心一個錯手鑿傷了自己，更不會有監(jiān)工的看著稱扣斤兩，明明敲了三十斤，他非要閉眼張嘴只給你記二十斤，若你不愿意，那行，你把鑿下來的巖石再給我背到山上倒回去，就總不會讓人有按勞所得的收獲感，一肚子氣倒是常能揣回家。

    可山是人家的，你要是敢鬧，回頭你就再不可能找到采石工的活，整個府周邊的巖石場，會聯(lián)合起來排擠你，不叫你有能掙錢的地方，如此，受欺壓的采石工只能捏著鼻子，忍受著監(jiān)工們喜怒不定的扣稱規(guī)則。

    按理這么廉價的勞力，山上的石頭又是天生天長，沒個本金墊底，那采來賣給百姓，也當(dāng)便宜到家家能用，然而事實并非如此，大多普通的百姓只夠買些碎石鑄房基，屋子的墻體為了省錢，仍沿用的是古早傳下來的土坯砌，蒿草拌牛糞和著泥一起，做成臂長的方塊，曬干后就是一塊土坯，等壘成房屋的形狀后，再在外墻上糊一層泥，將漏縫處填滿抹平，一間土造的房子也就得了。

    全切割平整的巖石塊砌成的房子，那是官署和富甲老爺們才能住得起的豪屋，普通百姓能有個不漏風(fēng)漏雨的土坯房住，就算是條件不錯的人家了，縱算常年縈繞在牛屎味的環(huán)境里，也比頭無半片瓦的人家來的強，青磚房？那是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