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輝就是他伸向聞閣老府中的手。

    然而，聞輝卻死了。

    凌湙有那么一時，從他眼睛里，看出了他對齊惠妍的殺意，這就是他判斷，段高彥對齊惠妍情不深的依據(jù)，要不是齊渲，齊惠妍在他這里，指不定能有多大的談判籌碼。

    而眼下，他又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齊渲似乎并不清楚整個文殊閣的謀劃，也就是說，齊渲并不知道寧侯府里的“小五”的真實身份。

    段高彥明顯的有些坐立不安，同時又有心中隱秘被戳中的麻癢，攥著掌心，故作談定，“寧駙馬這話是誰教你的？本官好歹也是令弟的老師，他的榮耀即是我的榮耀，師徒一體，這本沒有什么好計較的，寧駙馬這話容易叫人誤會，出了這個院子，就別對外人言了?！?/br>
    寧瑯坐高望遠，即使再沒有與人談判的經(jīng)驗，也能從廳里漸變的氣氛里，感受得到各人的神情變化，尤其是段高彥，一副被戳中心結(jié)的樣子，這讓他更起了追勝之心，腦中筋弦繃緊。

    “段大人，有些心知肚明的事情，捂是捂不住的，比如那對母女，再比如……”下巴點了點地上的齊惠妍，寧瑯眼現(xiàn)笑意，那是勝劵在握的神情，“……她怎么說？”

    從沒有一刻能像現(xiàn)在這樣，讓寧瑯感受到了真正的主動權(quán)，那種事情盡在掌握的豪情，讓他差點忍不住扭身跟凌湙邀功。

    這種凌駕人之上的感覺太美妙了，看著別人一舉一動都在預測里，就有種撥動了別人的人生的那種優(yōu)越感，怪道人人都想往高處走，人人都想要權(quán)勢滔天。

    凌湙用刀柄抵上了寧瑯的后腰，壓制住了他蓬勃而出的喜悅，眼神冷凝。

    有什么可高興的？不過是一場平常的交鋒而已，對比之后的聞、莫兩位閣老，段高彥的分量只能算一盤開胃小菜。

    寧瑯迅速收斂了眼中情緒，訕訕的借茶掩飾起伏的心潮，還有些懊惱自己沉不住氣。

    好在這個時候，齊渲開口了，“捂什么？你家小五能出什么事？他都走狗屎運的被段兄收做學生了，他能出什么事？只要他不像你們兄弟一樣廢，他這輩子就差不了，依我看，寧侯府的爵位叫他承襲，倒還能再延續(xù)兩代，不然……呵呵！”

    寧瑯詫異的將眼神落定在齊渲身上，話直接沖口而出，“你竟不知我家小五……”

    “寧駙馬，我可以幫你的要求帶到，但是能不能成，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倍胃邚┩蝗婚_口打岔，斷了寧瑯后面的話。

    此舉惹得齊渲皺眉，而寧瑯則并沒能及時打住話音，那尾音幾乎是壓著段高彥的聲音，響在了廳里，“……我家小五可沒有那個福分拜得段大人為師，他收的可是前太子的兒子……”

    ……

    靜謐。

    廳里陷入了長長的靜謐里。

    齊渲手一抖，就碰翻了桌幾上的茶盞，碎裂聲響在廳里，壓住了齊惠妍醒來的一聲呻吟。

    凌湙唇抿了一下，雖說這算是意料之外的突發(fā)狀況，卻也有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效果，段高彥徹底被寧瑯降住了氣勢，無法再平和的面對齊渲了。

    齊渲炸了。

    攸而想到了段高彥收攏自己的一切舉動，越想，冷汗越直冒，瞪著低頭不語的段高彥，澀聲質(zhì)問，“果真？”

    段高彥深吸一口氣，抬頭對上齊渲的眼睛，點頭，“本是想等你進了中書省，再與你詳細說的，齊兄，我是真心想與你分潤這從龍之功的?！?/br>
    凌湙挑眉暗嘆，好大的謊，好會編的嘴啊！

    可能與他名列進士榜的人，又如何會是個蠢貨？

    齊渲立時站了起來，一把抽了身旁親衛(wèi)的刀，直直指向段高彥，“這就是你誘騙我妹的原因？段兄，段高彥，這就是你一直以來與我交好，明里暗里幫扶我的原因？段高彥，我從未想過走捷徑，從進學那日起，我就立志靠學識進官，從未有站隊之想，你知道的，我不止一次告訴過你，我不會與三位皇子相交，呵，我當你也與我一樣，不屑于投機取巧，每每說起各部官員站隊之事，都與我相談甚歡，原來，原來你早就站了隊，有了取巧之徑，你騙我，你一直都在誆騙我?！?/br>
    段高彥看著指在眼前的刀尖，竟呵呵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以至腰都彎了笑，好半晌才抹了眼角溢出的濕潤，抬頭與齊渲對上眼，音色里還帶著笑后的歡悅，“我騙你什么了？你不是還沒進中書省么？齊渲，你心高氣傲個什么勁呢？最后還不是要靠著你親妹的身子走官？你清高個屁！”

    凌湙一把將寧瑯拉離了原位，就只見齊渲瘋了般舉刀往段高彥處砍，而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齊惠妍，則花容失色的撲進了兩人中間，一把擋在了刀尖上。

    齊渲的刀正正好的砍在了她的肩上。

    “meimei！”

    “惠妍！”

    寧瑯墊著腳都驚呆了，轉(zhuǎn)臉望向凌湙，喃喃發(fā)問，“這是干什么？這是怎么的了？哎呀，會死人吧？”

    凌湙輕拍了下他的肩膀，往外努嘴，“讓人去叫醫(yī)師?！?/br>
    寧瑯忙不迭的往門邊上去，一疊聲的叫道，“快去把澄園里的大夫請來，就說這邊有人受傷了，快去?！?/br>
    齊渲的刀哐當一聲落在地上，轉(zhuǎn)而撲抱住齊惠妍的身體，臉現(xiàn)茫然，“meimei，你為何要替他擋刀？你……你……”竟這樣愛他么？

    齊惠妍卻轉(zhuǎn)了眼睛望向段高彥，“段大人，我知道你是故意接近的我，我也知道你是想通過我窺探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