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一開始，就沒想將自己臥底成個，原主那樣的憋悶性子。

    人的慣性思維，在不熟悉的地方，偽裝成個不熟悉的人，就該低調(diào)，學(xué)著原主的性情，融于周圍人事，小心謹(jǐn)慎的包裹住自己，不使之露餡，從而達(dá)到來潛伏的目地。

    凌湙偏不是這樣的路數(shù)，論臥底經(jīng)驗(yàn)，沒人比他更豐富，再糟糕的逆境，總也有破局的方式，根據(jù)身處的環(huán)境，觀察周遭的人際關(guān)系，最后利用人性的弱點(diǎn)，強(qiáng)勢運(yùn)用物極必反定理，讓自己合情合理的，從困境中掙脫，形成另一種結(jié)合了原主性情，又有著自己個人定義的，新型人格。

    也就是俗稱的，性情大變。

    合理么？合理。

    誰刺激受大了，還能是個正常人了？沒瘋就不錯了，陰晴不定打殺個把人，沉默不語獨(dú)來獨(dú)往，都是變故陡生的合理表現(xiàn)，誰也不能指著他的鼻子說，你現(xiàn)在的樣子與從前不像。

    這樣一看，是不是就比畏手畏腳，生怕別人看出自己是個冒牌貨，來的更自如，行事也更方便了？

    凌湙自己沒覺得高調(diào)惹事危險，卻把他帶進(jìn)城的人嚇的sao動不安，差點(diǎn)按耐不住跳出來，要替他背禍，然而，他越表現(xiàn)的有恃無恐，生死無懼，一頭犟驢樣的執(zhí)拗模樣，就越有了行事乖張的理由。

    別說牧畜營的小旗長不敢約束他，便是走在城中街市上，也沒有巡邏隊會故意來找茬，中軍騎兵隊總旗點(diǎn)名要的人，縱算現(xiàn)在還沒去，也總有會報道的時候。

    誰也不想去得罪一個，準(zhǔn)入中軍騎兵隊的人。

    可是不想，并不代表沒有，那幾個受傷的，以及重傷不治而亡的，總有親朋好友互為犄角，眼見傷人的兇徒非但沒受懲罰，還得到了上級的賞識，那一口血早燜心里等待噴發(fā)了。

    角力臺一擺，就有人牽頭聚在了一起，想用看似公平的比拼，將這狂悖的“塬日鉉”給除去，屆時便是總旗發(fā)火，人也是本事不濟(jì)，下不了角力臺的鍋，他們不過是遵于羌族勇士的比斗規(guī)矩而已。

    誰也不能明目張膽的指責(zé)他們，是挾私報復(fù)，雖然那就是事實(shí)。

    凌湙腳步連停都沒停，牽著一匹毛色雜亂的老馬，欲往城北去，那是他近幾日出工放畜的線路。

    那角夫剛勝了一場，氣血正處于蓬勃旺盛期，碩大的胸肌沾著灰塵汗?jié)n，滿臉毛發(fā)亂舞，擒于他缽大拳掌下的女人和小孩子，顯得那樣脆弱無助，隨著一干轉(zhuǎn)身面朝凌湙望去的眼神，露出求助與期盼的樣子。

    帳中的女人和孩子，都是可以買賣的，能被提上角力臺的，就是已經(jīng)出售的商品，生死真正進(jìn)入了難料的階段，比在帳中受千分之一概率的欺凌□□，更沒有可逃生的余地。

    少有人能碰到愛惜商品的涼羌兵，出了帳子的女人小孩，幾近十不存一，如此，便顯得那日帳前凌湙的作為，炸眼又驚詫，悄摸摸成為女帳中竊竊私語的傳播話題。

    很奇怪的羌族小哥，聽說被他看管的奴隸，都沒有死，悶頭牧畜，只要不招惹他，不到他面前蹦跶，就有能逃過鞭笞，受刑的機(jī)會。

    一時間，便是他手底下牧的牛羊，都招了人羨慕，若是被他買了去，應(yīng)當(dāng)、可能，也許能有活下去的機(jī)會？可惜，聽說他很窮，兜里沒有二兩銀。

    現(xiàn)在有一個機(jī)會突然落到頭頂，就算被缽大的拳頭擒住了脖頸，窒息的眼淚不自覺的流，也禁不住對生的渴望，硬是掙扎出了瀕死的勇氣，努力往角力臺下望，希望能得到路過少年的憐憫。

    所有人都扭頭等著凌湙的反應(yīng)，卻只見人眼角都不帶動一下的，與眾人擦身而過，背向著角力臺的方向離開，充耳不聞那臺上的叫囂，至于所謂的賭注，壓根引不起他情緒上的波動，沒有半點(diǎn)想要證明自己實(shí)力的意思。

    主打一個冷漠，到極致的無動于衷，涼薄與冷酷的行事作風(fēng)。

    終于，就在他快要從人堆里脫離出去時，與那角夫算是一伙的人，終于忍不住跳了出來，“塬日鉉，你站住，你莫非是怕了？如果認(rèn)慫，就只管走，我倒要看看呼尹總旗還要不要你！”

    凌湙壓根連眼神都欠奉，一個鷂子翻身就騎坐上了馬背，引得周圍人瞬間鼓掌叫好。

    那輕盈的上馬姿態(tài)，純靠腰力的翻轉(zhuǎn)動作，將慵懶閑適詮釋的淋漓盡至，半點(diǎn)不受身后人激將和干擾，把鄙夷不屑通過傲慢的背影，撲面砸回角力臺上的人。

    你看我愿意理你么？

    激我一戰(zhàn)，你配么？

    有時候，無聲的挑釁，比有形的回應(yīng)更打擊人，也更能挑起人蓬勃的怒焰。

    那角力臺上的人，一個控制不住，就將手中擒著的女人，當(dāng)沙包似的朝凌湙砸去。

    驚恐尖叫聲由遠(yuǎn)及近，兜頭的人影眼看就要摔成rou泥，但凡凌湙往旁邊讓一下，又或者催動馬匹快跑一步路，這人形沙包就得命喪當(dāng)場。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凌湙會直接催動馬匹往前，不以為然的馬踏砸落地的女人離開時，就見他輕展手臂，一舉將擦馬身而過的女人拉住了，手掌抵著尖叫驚懼的女人腰腹，拽停了其往前沖撞的身體，單臂一轉(zhuǎn)一推，就將人安全送落了地。

    那角力臺上的壯漢，一見竟然有門能將人留下，立馬興奮嗷嗷叫著，連環(huán)將另一只手中的孩子，和腳邊的一個，全部往凌湙身上砸，槍子似的一個接一個，孩童驚叫的哭聲，成了鼓蕩他血?dú)獾奶柦牵笮χ却戳铚櫟姆磻?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