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一轉臉竟叫武大帥又給捉了回來，凌湙在看到姜天磊被半死不活拖回來時，簡直是哭笑不得，便是知道情況的武景同也臉色精彩，二人皆都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咽下了到口的調侃。

    算了，老人家要親自動手幫jiejie姐夫家報仇出氣，且讓他將心口的氣順了再說，反正只要不弄死就行。

    只是婚未退，在外人眼里，他就是帥府的甥女婿，說破天也不該得到一個階下囚的待遇，后爾要叫那些閑出屁愛挑事的迂腐老學知道了，肯定是要口誅筆伐的給武大帥按一個野調無腔的名頭，以此來彰顯他們的知書識禮。

    這么多年，那些阿諛諂媚者，也就頻繁的以書禮一途，來在武大帥身上找優(yōu)越感了，因為周知的規(guī)則，文人天生高武人一籌，同等品級的文武官，文官就是話語權更重。

    皇朝以武定天下，但往往發(fā)展到后期，都會出現(xiàn)重文輕武的現(xiàn)象，這也就意味著，新的皇朝會逐漸覆蓋舊的皇朝，新一輪的洗牌將進入輪回。

    凌湙奉了武大帥進入西炎城，并來不及說上一句話，就叫武大帥趕著去打掃戰(zhàn)場，清點戰(zhàn)俘，連同武景同都沒能留在武大帥身邊侍候，一同被趕出門處理軍務。

    西炎城從南到北的主干道基本都控制住了，可城內各條能藏人的小道口，用來圈養(yǎng)牛羊的柵欄，以及把人不當人用來栓養(yǎng)大徵百姓的矮棚，現(xiàn)在都成了漏網(wǎng)之魚的棲身地，需要領兵之人打頭壓陣，指揮各衛(wèi)盡快將人清理出來。

    主帥入城，按理是需要在城內各條道上巡視一番，用以鎮(zhèn)定軍心的，可武大帥的身體并不能支撐得住他繞城一周，這個時候就不是講孝義親情的時候了，必須得有人出面鎮(zhèn)場，穩(wěn)定軍心。

    凌湙和武景同作為此戰(zhàn)最大的功臣，又有武氏子息作背書，替父巡營犒軍也便理所應當，符合事急從全之義了。

    大戰(zhàn)之后民心惶惶，軍心在震蕩的喊殺聲里，極容易上腦失控不分敵我，被血刺激出的亢奮，與同袍至交失之交臂的生死線，還有殺紅了眼的激憤，都是容易引起嘩變的誘因，創(chuàng)傷性應激后的自我保護，不止在敗方，由一個個不同性情組成的勝方方陣，也容易生出心理疾病。

    這個時候，主帥的作用便體現(xiàn)出來了，強大的心理承受力，和標桿一樣不屈的精魂，都是迅速穩(wěn)定形勢的強心針，會令所有浮動不安的心立即沉淀下來，恢復紀律秩序。

    哪怕滿城的兵將有一多半都來自邊城和涼州，此時此刻，都不及武大帥的帥旗豎進城主府有用，滿成百姓跪地叩頭，涼羌敗軍繳械投降。

    帥旗的飄蕩，代表著大局已定。

    這種心理依賴，不是兵多兵少決定的，哪怕今天用來攻打西炎城的兵力，全部出自邊城和涼州，凌湙想要快速穩(wěn)定民心，就必須豎武帥旗，那是所有北境兵的軍魂所在，是惶惶無可依，恐懼心悵然的百姓心魂所歸，與最先打下城池者無關，他頂多能在后面定功勛的時候拿獎賞。

    兵將與帥之間，隔著天塹鴻溝，非告天下不可名正言順，這就是先前武大帥死也要為武景同請封的原因。

    凌湙再厲害，再在邊城和涼州受人尊重和崇拜，出了北境無人識，亦無人肯認，不論他在此戰(zhàn)中表現(xiàn)如何，都會被歸列到武大帥的運籌帷幄上，這就是上下階涇渭分明的現(xiàn)實。

    他一日沒有自己的將帥旌旗，便一日沒有鎮(zhèn)撫民心之力，除非像以往一樣打絕戶戰(zhàn)，沒有殃民待收撫，沒有戰(zhàn)俘待整編，所遇之敵盡誅滅，否則，他就必須得有一個朝野盡知的尊封。

    邊城之主只是他所轄地的百姓將兵對他的尊稱，出了北境之外的百姓們并不認，哪怕都聽說過他的威名能震攝涼羌鐵騎，但論民心收用這塊，仍不及帥旗飄起來的那一刻。

    凌湙非是不懂邊上隨行之人的眼神，薛維和杜猗都快要憋出內傷了，幺雞是直奔了凌湙的住處，去看隨軍醫(yī)隊入城的凌嫚，一路過處皆有兵勇駐足行禮，便是幸存的百姓也露出了感激的微笑，戰(zhàn)火盡頭是生活向好的希望，便是哭也是苦盡甘來的喜淚，戰(zhàn)后清理的事務繁瑣又秩序井然。

    武景同與他分頭公干，二人想盡快的將事務歸整好后回到武大帥身邊，雖然軍醫(yī)在武大帥壓迫的眼神下，說了一切都好幾個字，可兩人都明白武大帥的身體，在這驟然奔襲來的路途中必然損耗甚大，并不敢放心他跟前沒人。

    凌湙順著蕭嬋手指的方向，將木序挖了出來，尸山成堆的殘肢斷臂中，他也未能幸免，腿骨折了一根，持兵械的手指頭被齊齊削平，額頭和左臉頰上各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整個人如同血葫蘆般被抬到凌湙面前。

    薛維終是沒忍住話，險露了氣急敗壞的焦心，卻硬生生壓了聲調，盡量平和委婉的向凌湙打聽，“主上用意為何？”

    城門迎大帥那一瞬，所有的功勛盡數(shù)歸了武氏父子，他后頭跟隨大軍一路壓過來，差點沒掉下馬去，真生生要吐一口老血出來。

    邊城旗下所有軍將，盡皆盼著自家主公能在朝野有名有姓，哪怕不封爵拜官，至少此戰(zhàn)的功勛名單里，得有他家主公的名牌。

    他們不可能永遠呆在北境外頭打涼羌，總有往關內征伐的時候，屆時民心的收用上就顯得至關重要了。

    正義之師仁義待民，他們不可能永遠像在境外打敵騎那樣，實施殺屠之策，招撫安民之心需要冠以堂皇名頭，說個野望大的念想，便是以后那啥了，初始的起點都響亮威武，沒見有哪個真草莽成事的，就是真草莽，還知道往自己頭上戴金，扒拉一個歷史名人當祖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