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逢春聽之信之，晏安卻不防冒出聲冷笑，涼涼道：“交友不慎。”

    謝臨風(fēng)說：“我確實該擦亮眼睛。小堂主接我也來得這樣晚，莫不是也走錯了，爬了九百階？”

    晏安不欲和他逞口舌，扔了傘轉(zhuǎn)身就走。

    “哎，好友，我還沒哄完呢！”謝臨風(fēng)追上去，將人摟住，裝作親密模樣，躬身耳語，“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聽好，不要漏給旁人?！?/br>
    晏安本欲動武，聞言緩了動作：“你說?！?/br>
    謝臨風(fēng)逢場作戲般動手動腳，語氣正經(jīng)：“方才你敲門前，我尋到了夏老爺一張魂片，他魂魄被全然打碎，是個高手所做，要想他活命，光靠仙術(shù)不行，得找齊所有碎片，縫好送回身體里邊兒。等我回來便留幾日，仔細(xì)查查?！?/br>
    晏安低聲道：“你要去何處?！?/br>
    “我回去做生意，拿點魂來捕孩子。估摸時間，他倆也該餓死了。”謝臨風(fēng)隨便替對方整理了兩下幕離，放聲笑說，“好友，竟不知你如此不舍！”

    晏安：“……”

    第06章 流氓

    正說著，二人頓住讓到一旁，只因前方忽然涌入人流，來客個個手持剪子針線，謝臨風(fēng)奇道：“缺裁縫不早說，這不現(xiàn)成有一個？”

    晏安一語雙關(guān)：“人家那是正經(jīng)的?！?/br>
    “堂主好會咬人，是逢人就這樣，還是專對我一人如此？”謝臨風(fēng)斜了傘，將人逼得無言，回敬道，“正經(jīng)人不和我玩?！?/br>
    晏安拿眼看他：“我如何不正經(jīng)?！?/br>
    謝臨風(fēng)說：“打著懸壺濟(jì)世的幌子，卻和我打傘廝混?！?/br>
    “這便算廝混了？”晏安退出傘下，返回至堂前，看夏逢春忙得火熱，欠身告知道，“打擾了，雜遝堂現(xiàn)藥草供應(yīng)吃緊，令尊方子中正缺川芎與茯苓膽，更差一劑君藥，勞煩夏公子知會家中藥堂，我現(xiàn)下去取?！?/br>
    “晏堂主自便就是。只是……”夏逢春猶疑說，“父親從前的藥方中未曾涉及這幾味藥，沒有儲備，近日又布施了不少藥草出去，恐怕光靠家中藥堂是集不齊的?！?/br>
    晏安了然，正要出門采購，謝臨風(fēng)便舉著傘黏了上來，神采奕奕：“暖日當(dāng)暄，我撐傘送你，正好熟悉鎮(zhèn)上環(huán)境，免得下次來又被人戲耍?！?/br>
    晏安面不改色道：“我不熱，也不和流氓廝混。”

    “神醫(yī)啊，剛還炎熱，一句話就令人涼徹心扉?！敝x臨風(fēng)邊走邊渾說，“你要吃茯苓，怎不就著山藥吃？”

    二人出了夏宅，街上人潮擁擠，一片太平氣象。

    晏安聽罷疑問：“這藥是配個夏大人的，還有，這是哪里來的假方子？”

    謝臨風(fēng)奇道：“肝火這般旺！竟不是你吃？”

    晏安頓住腳步，隔著白紗瞧他。

    孩童穿巷奔走，謝臨風(fēng)攬著人避過沖撞：“你看你，又生氣了?！?/br>
    晏安懶得爭論，心里算著最近一處城隍廟的距離，問：“你何時走。”

    謝臨風(fēng)又順勢做戲：“你看你，又要趕我走了?！?/br>
    晏安：“……”

    正說著，忽聽前方橋頭一陣吵鬧，原來二人不知不覺間，已漫步至河邊。謝臨風(fēng)遙望片刻，說：“這么熱鬧，怎么全是乞丐排隊……哎！”

    話未說完，晏安已出傘排至末尾。謝臨風(fēng)一邊警惕著左右觀察，一邊晃悠著走至晏安身后，悄聲道：“這是在行善布施，小堂主你雖偶有拾荒之習(xí)，倒不必也來蹭粥喝吧！”

    晏安摸出水袋正要喝，聞言一陣趔趄，險些灑一身。他難以置信地回身凝視，沉默著。

    謝臨風(fēng)頓覺一雙涼意搗進(jìn)眉心，粲然笑道：“饒了我，再不逗你了！”他言歸正傳，“這是夏家在接濟(jì)？這么長的隊，排到你了還有藥么？”

    晏安還未答，前方轉(zhuǎn)過來一蓬頭垢面男子，截話道：“沒有就做登記，第二日準(zhǔn)先給你備上！不過夏二公子管家后，吃食布帛藥材等更加富足，難有照顧不到的?！?/br>
    “這么說，夏二公子還要慈善些？”謝臨風(fēng)一面說，一面觀察，只見這男子面頰消瘦卻不發(fā)黃，衣裳略臟但料子出彩，想來這一身里外全是得了夏家施恩照拂。

    “可不是！二公子形冷心熱，人如其名，贈了許多亡徒希望。”言及此，男子忽地嘆惋一聲，“夏家積德行善，代代相承，不知怎么沖撞了因果，家中人接連染病，前不久還死了長哥兒！”

    謝臨風(fēng)前傾傘蓋，隔開前面二人：“依你看，普天之下，疫鬼為何偏選中了夏家？”

    “為何？”晏安側(cè)目，“鬼友，這話問我？”

    謝臨風(fēng)意有所指：“我可不是會亂搞的鬼，交朋友得精挑細(xì)選的！”他正色起來，“這并非第一處蹊蹺，那夏二公子冰清玉潔，卻不受家中人待見，秦夫人見他就瘋，這又和那位逝世長子有關(guān)。莫非夏二不是親生的？你同他們熟……”

    “卻和你陌生著?！标贪矒蹰_謝臨風(fēng)斜靠過來的肩，“知也不知，他人之事，不可背后言語?！?/br>
    謝臨風(fēng)：“……”

    晏安整理袍子，端正幕離，正隨人流上前，卻聽一陣鏗鏘镲音。長隊的龍頭處站高一人，揮臂吆喝：“今日藥材告罄，急用藥材的上前來登記，染病者優(yōu)先！”

    此話一出，長隊如蛇一般扭曲起來，后方瞬間涌上數(shù)人，謝臨風(fēng)垂傘一勾，舀湯似的將晏安攔回身前，道：“晏堂主可知稱‘君子’的別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