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蕓劃看手機(jī)屏幕，“第二個，得讓斯禮趕緊回來了?！?/br>
    “他估計還在后臺被學(xué)弟學(xué)妹纏得脫不開身……對了剛剛那個叫蘇燦依？那個學(xué)妹好甜啊?！?/br>
    “笑得我心都融化了，班長應(yīng)該有她的聯(lián)系方式?！?/br>
    梁蕓笑了下，拿著劇本輕拍了下說話的男生，“怎么，還打?qū)W妹注意，專心備考吧。”

    那男生撓撓頭，“嘿嘿。就算我想也沒這機(jī)會啊，她明顯心有所屬了?！?/br>
    過了兩三分鐘，周斯禮小跑過來。剛好第一批換衣服的人也出來，他們看著對方換上西方服飾，紛紛笑噴。

    尤其是許均昌，換上衣服，貼好兩鬢假胡子，在那假樣走兩步就跟真的西方公爵大老爺蒞臨一中一樣。

    他一個跨步邁到周斯禮跟前，就怕他看不見似的，“大膽，看到我還不行鞠躬禮？”

    周斯禮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胡子：“公爵你胡子掉一半了?！?/br>
    許均昌連忙伸手捧著臉?biāo)奶幟?，“真的假的?！?/br>
    周斯禮看他這樣，忍不住笑出來，抬眼間，許嘉已經(jīng)抱著衣服先走進(jìn)換衣室，梁蕓還在身后催促剩下的人趕緊換衣服，他斂下神色，緊跟其后。

    六點五十，幾乎所有班級都到場了，主席臺的主任和老師也陸續(xù)就座。

    他們作為第二個上臺的節(jié)目就在后臺等著，現(xiàn)場的氛圍愈加熱烈，主持用來活躍的開場白都顯得多余，緊接著是校長發(fā)言，第一個節(jié)目表演武打戲的同學(xué)上場。

    許均昌掀開帷幕看了觀眾席一眼，吸了口氣又拉上：“周斯禮你特么怎么還有后援團(tuán)的？前排都還有不少人舉著寫你名字的牌子?！?/br>
    其他人紛紛“我去”，也探頭去看，果然前面兩排的人都舉著白板，上面標(biāo)的話語各不相同，有校園偶像周斯禮。

    躁動的心只為周斯禮。

    斯禮學(xué)長你的強(qiáng)來了。

    他們捧腹大笑，拍著周斯禮的肩喘不過氣，“笑死我了，班長好有排面。欸，學(xué)弟學(xué)妹是怎么想出來這些詞的，哈哈哈哈?！?/br>
    周斯禮扶額，面染清紅，“剛剛都叫他們別弄這些了。”

    他出場的時間都不知道有沒有兩分鐘，學(xué)生會還要這么大張旗鼓，一時感到尷尬又無奈，更多的是感動。

    不過，緊張的氛圍被這一波緩解不少。

    “接下來，請欣賞一班帶來的《愛與自由同歌》！”

    許均昌閉眼握拳，“終究還是來了，再不來就心臟暴斃死在這了?！?/br>
    “走吧走吧?！?/br>
    其他人陸續(xù)上臺，周斯禮沒有跟上他們，在原地停了一會，直到最后一個人，許嘉從他身邊經(jīng)過，他低頭去尋她的神情。

    許嘉從前沒有登過臺，這次還是他叫來參演的，如果不是他們當(dāng)時關(guān)系還不錯，她不會答應(yīng)。

    雖然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天差地別了。

    帷幕后邊光線昏沉，周斯禮喉嚨滾了下，還是上前一步，“別緊張”三字還沒出口，就見她目不轉(zhuǎn)睛，視他如空氣，徑直向前去了。

    “……”

    也是，她怎么會因為這種場合緊張。

    興許她還沒有消氣，他停了幾秒，隨后跟上部隊的步伐。

    -

    表演結(jié)束，觀眾席爆發(fā)出如潮的掌聲。

    他們站在臺上鞠躬完，就飛快地離開了，幾乎是一下臺就狂喜出聲。許均昌咬著袖子，目光忿恨：“終于結(jié)束了！有人知道我這兩周是怎么過來的嗎！”

    有人笑答：“吃好喝好睡好過來的?！?/br>
    “狗屁！我昨晚為了不忘詞又背了很久的臺詞！”

    梁蕓從表演開始就站在舞臺邊等候，這時看見他們，笑著走上來，“演得特別棒！我剛剛聽到有老 師夸我們了。李欣老師還讓你們趕緊換好衣服回去，班上買了一堆零食奶茶等著呢?！?/br>
    其他人聽到這話，也不在原地閑聊了，爭搶著回?fù)Q衣室換衣服。

    許均昌跑得最慢，在后頭奮力也沒追上。

    周斯禮唇邊的梨渦若隱若現(xiàn)，朝梁蕓禮貌致意了下，抬腿準(zhǔn)備離開。

    這時，蘇燦依捧著花跑上來，身后跟著幾位學(xué)弟學(xué)妹，她將花塞在周斯禮懷里，略喘著氣說：“學(xué)長，先別走！這是我們自費(fèi)給你買的花。當(dāng)時最后一次會議，你生病沒來，我們都沒有合影，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這個機(jī)會，我們?nèi)ネ膺呇a(bǔ)個合照吧。”

    和他們合照完，又在門口敘了十分鐘的舊，周斯禮捧著花準(zhǔn)備回?fù)Q衣室。懷里的花散發(fā)清幽的香味，他低頭嗅了嗅，很喜歡這股香味。

    這樣美妙的心情直到他推開換衣室的門結(jié)束。

    換衣室只有一個人。

    看上去等候已久。

    她已經(jīng)脫下厚重的女仆服，換上一身簡單輕便的校服，坐在化妝臺桌上，短發(fā)自然地垂落，低頭把玩著瑞士軍刀。

    那曾經(jīng)抵在他喉間的冰冷刀械在女生手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稍有不慎就會劃傷手，但顯然，她玩得很溜，至始至終表情都很從容。

    周斯禮握緊門把，想再次合上門，假裝自己沒有來過。

    剛想這么做時，她抬起眼，目光鎖著他，金屬刀尖泛著的冷光在手中晃動，眼里明晃晃的威脅。仿佛他要是敢轉(zhuǎn)身離開，下一秒她也不確定這刀子會落在哪里。

    “進(jìn)來，關(guān)門?！?/br>
    第19章 春光

    許嘉撐著桌沿, 漠然地看著他如何轉(zhuǎn)過身合上門，然后拉開化妝臺前的椅子坐下，將花放在桌上后, 撈起裝著校服的袋子走進(jìn)其中一間換衣間。

    換完后，他才靠著椅背坐下, 兩腿敞著, 一個很隨意的坐姿。

    換衣室暖色調(diào)的燈光籠罩，淡淡映著他線條清晰的側(cè)臉輪廓, 黑色碎發(fā)微遮住他的后頸，他始終刻意別過頭去, 寧愿看向別處的布設(shè), 也不愿意看向許嘉。

    她在心底冷笑，她還沒發(fā)作，他氣個什么勁？

    “許嘉，請不要隨便開這種玩笑。”

    都用上“請”這種字眼了。

    她唇角的弧度停滯, 拉直, “什么意思？”

    他別著頭, 抿唇不言。

    冰涼的刀面貼上他的耳垂，猝不及防的觸碰, 使得他渾身顫抖了下。

    這些微小的反應(yīng)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許嘉恍然大悟, 彎腰笑出聲,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啊。你別緊張啊, 上次是我失手, 不是故意的。”

    話畢, 她還用刀面貼著他耳朵的輪廓緩緩移動, 如果不看她手中的物品，單看動作, 還以為在用畫筆悉心描繪著什么。

    “你看，我現(xiàn)在手就很穩(wěn)，沒有劃傷你吧。”

    周斯禮禁不起這樣弄，耳朵很容易就紅了，最后終于忍無可忍，伸手準(zhǔn)確捕捉到她的手腕，叫停了這種令他感到無比羞恥的行為。

    氣氛就這么陷入無聲地僵持之中。

    他不說話，許嘉有得是辦法讓他開口，她抬腿踢了一腳周斯禮的椅子，椅子裝得是滑動輪軸，被這么一踢，椅子連帶著人在光滑地面上緩緩轉(zhuǎn)動。

    視線隨之移動，格子式的天花板映入眼簾，隨后被她身后的化妝鏡反射燈投來的光線，晃了眼。

    周斯禮始終保持著這個姿勢，漆黑眼神落在她面上——她坐在化妝臺上，面無表情地俯視著他。

    兩人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出極大的不悅。

    他率先敗下陣來，踩著地板向前移動，椅子隨動作向化妝臺平移，順勢握著她的手腕往下帶，手中的瑞士軍刀落地，許嘉不得不為此撐桌屈著半身，他仰頭，眉眼清秀，喉嚨輕滾：“許嘉，適可而止?！?/br>
    “適可而止的應(yīng)該是你吧?！?/br>
    許嘉眸光寒冷至極，一看見他，就不抑制地回想起傍晚樓梯，他扶著楊若朝擦肩而過的畫面，她鮮少有情緒起伏的時候，樓梯上那算一次。

    “周斯禮，你真行。早上答應(yīng)我，轉(zhuǎn)眼間看見他一有事就立馬沖上去，怎么，你就這么熱衷于服務(wù)別人？少泛濫你那點不值錢的同情心了?！?/br>
    周斯禮不記得自己有答應(yīng)，神色毫無波瀾：“我說的是聽見了。”

    “跟我玩文字游戲？”

    許嘉突然想通什么，終于豁然開朗：“你對他感到愧疚？為什么？讓我猜猜……是因為你明明知道真相，但卻瞞了下來？以為做點這種小事就能讓你的良心好受一點，然后繼續(xù)心安理得當(dāng)好人？”

    這樣直白的嘲弄與諷刺，比她手中的利刃更傷人，他幾乎是空白了一瞬，愣在原地很久。

    話都說到這份上，兩人都心知肚明對方對自己早有怨言，只不過等著一個契機(jī)說開，而現(xiàn)在就是最好的契機(jī)。

    她變相承認(rèn)自己的罪行，那他也沒有什么好顧忌的。

    周斯禮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發(fā)出嘩啦刺耳的聲響，好看的眼眸閃過一抹痛色：“無論他做了什么，你都不應(yīng)該拿別人的性命開玩笑。許嘉，這次你真的過分了，人命不是你能拿來消遣的游戲！”

    “所以他不是還好好的活著嗎？”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許嘉，她也看著他，唇角挑起的弧度純潔又無辜，眉梢眼角盡是冷漠之態(tài)。這句話說得輕飄飄，但帶給他的驚愕卻是沉甸甸般重。

    “這件事性質(zhì)很惡劣，我第二天會和老師上報，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吧，這件事必須要給楊若朝一個交代，到時候我也會為自己之前的包庇行為付出相應(yīng)代價?！?/br>
    他側(cè)過身闔上眼，平復(fù)自己的心情，一字一句地說。

    “不用等第二天。”

    她輕松跳下化妝臺，雙手并在一起伸到他眼前，“現(xiàn)在就去和老師揭發(fā)我吧。如果你喜歡，你甚至現(xiàn)在就可以去文藝晚會臺上搶過話筒，告訴整個年級，我有多么可惡。”

    周斯禮垂頭看她，“你真以為我不敢？”

    許嘉勾唇一笑，懶得廢話，拉起他的手往外走。

    行至門口的時候，許嘉被一股勁扯得轉(zhuǎn)過身，整個人后退兩步，直到后背貼在門板上。她皺眉側(cè)頭，一只手撐在她頭旁邊的門板上。骨節(jié)分明，修長漂亮。

    “周斯禮，你找死？”

    “那你呢——”

    隨著他低下頭的動作，他的氣味鋪天蓋地罩下來，額前碎發(fā)輕輕搖曳：“為什么要讓楊若朝去找老師換座位？坐在我旁邊又圖什么？還是說，我是你下一個下手對象。許嘉，你想怎么整我？是廢我的手，還是廢我的腿？”

    許嘉在他身上打的什么主意？

    自她坐到他身邊以來，他就不停在思考這個問題，以至于對這個答案的執(zhí)著程度壓過所有理智，絲毫沒注意到兩人的距離已經(jīng)不在正常社交范圍之內(nèi)。許嘉本就瘦小一個，此刻仿佛被他圈在角落，身形全處在他罩落的陰影中。

    他低眸細(xì)細(xì)地看著她，細(xì)長的睫毛下映著一層密密的影，始終沒等到她的答復(fù)。一分一秒過去，她終于有所動作，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簾。

    緊接著，肩上一沉，微涼的指尖落在他的頸側(cè)，他頓時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