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死一樣的寂靜過后，許均昌像氣球癟了，感到十分抱歉，將臉湊近程野那邊，弱弱道，“……給我一巴掌?！?/br>
    程野如他所愿，隨后也緩緩別過臉，“也給我?！?/br>
    看他倆夸張到給對方掌嘴的地步，周斯禮莞爾，語調(diào)微揚，“這不至于，應(yīng)該只是暫時的分手?！闭f完，又不確定地小聲補(bǔ)了個：“吧”。

    許均昌撓了下臉，只是狐疑問了句：“還有這種說法？”

    周斯禮猜到他想問什么，“這個真不能說。”

    “我都還沒問呢?！痹S均昌哽噎了下，“那你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怎樣，冷戰(zhàn)？”

    “我現(xiàn)在不能去找她，接下來的情況得等她告訴我才行?！?/br>
    許均昌似乎悟了，聲音大了起來，“哦你的意思是，你是隨時待命的狀態(tài)，她讓你去找她你就去找她，她沒消息的時候你就干等——”

    這不就是備胎，還是舔狗？

    許均昌一時也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

    他思忖了下，“算是吧。”

    程野忽而抬眸，有點好奇地問：“你們兩個發(fā)展到哪一步了?！?/br>
    “牽手？”

    他頓了下，好一會才應(yīng)：“……嗯?！?/br>
    基本上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了。

    “你和許嘉的事我們是看不懂了?！痹S均昌喝了口飲料。

    這個話題在飯桌上略顯沉重，許均昌不停地摸著脖子，程野轉(zhuǎn)著桌上的玻璃杯，幾次欲言又止——主要是周斯禮這個對象比較特殊，他們也不熟悉，這真是一時難以切入話題。周斯禮也明白他們的緘默，慢慢洗著碗具。

    最后，許均昌深吸了口氣，認(rèn)真道，“作為你的朋友，我就直說了，我真覺得你和她不是一路人?！?/br>
    氣氛陷入短暫地凝滯。

    洗碗的人忽而停下動作，輕聲，“……為什么？”

    “我不太了解你們平常是怎么相處的，可能我這么說有點偏頗，就我看來，你和她在一起的期間，狀態(tài)不算太好，最差的時候就是高考前兩個月?！币娝忠瘩g，許均昌出聲，“你以為你不說，我就看不出來嗎？”

    本來沒有將這件事和許嘉聯(lián)系起來，直到高考結(jié)束，他出來和周斯禮吃火鍋那一趟回去，他隱隱覺得兩者肯定少不了關(guān)系。

    “那是有隱情的。”周斯禮極力解釋，“我們已經(jīng)說開了，只是你們不清楚而已。”

    “有什么原因她不能提前告訴你？她明明可以在事后解釋，非得等你痛苦兩個月再把你喊回去告訴你。”

    他忽然啞了聲，視線凝著某處，許均昌于心不忍，決定繞過這個話題，“不提那兩個月，就連你最近的生日，她都不記得?！?/br>
    “一個生日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br>
    “這不是生日的問題，是她根本沒把你當(dāng)回事，我就不問她知不知道你的興趣愛好各方面?！痹S均昌花了兩秒時間斟酌，接連而來的問題讓周斯禮徹底失聲，像啞巴一樣說不出話。

    “你覺得她真的喜歡你？或者說，她真的在乎你和你的情緒嗎？她有明確，完整，正經(jīng)地跟你表達(dá)過喜歡嗎，你就一個勁地往上湊?！?/br>
    程野插進(jìn)一句：“我都有點擔(dān)心你是不是得臆想癥了。”

    許均昌拍手附和：“你看，我上次就在電話里也這么提醒他，他不聽?！?/br>
    “……什么臆想癥，她當(dāng)然喜歡我！”周斯禮急聲反駁，面帶赧意，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和他們在這里辯論這個沒有意義的話題。

    他低垂著眼睫，又低聲說了句不知道在問誰的問題，“如果她不喜歡我，怎么會在這么多人里就選中我？”

    許均昌琢磨了下，“你真覺得她喜歡你？”

    他一再堅持：“真的?！?/br>
    “你確定？”

    看著眼前人開始閃躲的目光，許均昌沉默幾秒，“其實這你比誰都清楚，周斯禮，別再試圖洗腦自己，說說你的真實想法。”

    這次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許均昌以為他又在進(jìn)行自我洗腦的過程，所以需要花點時間，直到他輕聲打破安靜。

    “……我有時候覺得她喜歡我，有時候又覺得她很厭惡我，她總能讓我最高興的下一秒，又讓我很難過。”他微低著頭，柔和溫潤的眸色泛起幾絲無奈的笑意：“我經(jīng)常在這兩種猜測里搖搖擺擺，現(xiàn)在我也不確定了?！?/br>
    “你說的對，她的確沒有正兒八經(jīng)說喜歡我。我想，她應(yīng)該是不喜歡我的?！闭f完，他自嘲一笑，“這種還不是我最怕的情況……她甚至可能，都不在意我。”

    就像是人類對路過的小狗的情感，感興趣的人會蹲下來逗一逗，撓了撓下巴，順順皮毛就離開，對此極其厭惡的人會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如果這天過得不順心如意，可能還會上去踹兩腳發(fā)泄。

    許嘉介于這兩者之間，因為兩種事她都做得出來。

    許均昌神情復(fù)雜，已經(jīng)很難用言語概括，他眼神認(rèn)真地看向他，“那你們完全不同頻啊，你付出的情感，她都不能回饋百分之一，你當(dāng)然可以選擇當(dāng)那個主動的人，一次兩次三次還好，可要是一千次一萬次呢？”

    程野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哇，大師啊你。我情感受挫怎么不見你這么安慰我？”

    “視頻號看多了，學(xué)到點東西?！痹S均昌沾沾自喜，同時出言損友，“你配嗎你？”

    程野忽然想起來，實在沒忍住地問：“你到底喜歡她什么？”

    “這很難用言語表達(dá)吧，就像是問你為什么已經(jīng)分手，還要去和初檸復(fù)合，明明有這么多人，你偏偏要和她試第二次。”周斯禮緩緩舉起筷子，“反正我看見她，就會忘了原本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許均昌看周斯禮這樣，都不好意思在說程野舔狗了，一臉不忍心，“我比較自私，我是站朋友這邊的，你老這樣多累啊。反正高考畢業(yè)，將來誰也見不到誰，你干脆及時止損，趁早放棄算了？

    完了還給他倒了杯水遞過去，許均昌好言相勸，“戒斷剛開始很痛苦，過一段時間就好了?！?/br>
    周斯禮道了聲謝，接過水杯。檸檬片在水面悠悠打著轉(zhuǎn)。

    有溫煦陽光透過玻璃杯，他凝著桌面上流光溢彩的光影，按在玻璃邊緣的指尖微動了下，輕聲說著，“我舍不得不喜歡她，也舍不得她。”

    許均昌幾度嘆息，“可是你這樣會很過得很卑微。”

    “我不覺得自己卑微，主動又不等于卑微?！笨粗麄兺钢唤獾谋砬椋芩苟Y只是笑了笑，緩緩道，“我知道你們是為我著想，就像大多數(shù)人覺得過于主動會讓自己看起來很掉價，容易不被珍惜。”

    經(jīng)梧桐葉過濾的光線柔和地將他真摯坦蕩的眉眼照亮，他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潤了潤喉間，想了一會兒，更清晰地說出：“但我愿意為我的喜歡承擔(dān)這樣的風(fēng)險，這是我所能給的最大的誠意。”

    第84章 肆意

    許均昌頓了頓, 道，“行吧，你樂意就行, 就怕你勉強(qiáng)自己。話說回來，明天就出高考成績了, 你們不緊張嗎？怎么看起來一個個無動于衷?！?/br>
    “還行吧?！背桃巴兄~頭, 語氣閑散，“已成定局, 有什么好緊張的?！?/br>
    許均昌湊近要和周斯禮握手：“保佑我啊?！?/br>
    他笑道，“保佑我們。”

    高考出分前夜。

    朋友圈出現(xiàn)一大批發(fā)噴霧加分的表情包, 還有類似于“轉(zhuǎn)發(fā)這個黨, 高考加50分”“心中有黨，成績理想”等方式。

    甚至有人整宿都沒睡著，焦慮地刷著微博朋友圈，三三兩兩失眠的同學(xué)扎堆兒聊天, 許均昌和程野在線上游戲玩的很歡, 玩了個通宵, 說是醒來的時候直接看見成績，受不了等待的苦。

    周斯禮看見他們凌晨的消息時, 已經(jīng)是次日早上。

    他對完成績, 對自己的成績有初步的預(yù)估, 心里早就有底了, 整個人狀態(tài)十分松弛, 在客廳里陪周玥看電影, 澆花, 洗水果，又捂著手機(jī)走進(jìn)房間跟誰打電話, 劉肖茹本來還挺緊張，看他這樣，也就放松下來。

    將近十二點，周斯禮拉開椅子，登陸網(wǎng)站，輸入考生號。他撐著額頭，靜待時間過去。許均昌閑不住，一直短信轟炸他和程野。

    許均昌：好緊張。

    許均昌：如果等會出成績十分鐘后沒看見我的消息，可以去江邊公園撈我的尸體了。

    程野：你冷靜一點？

    程野：人生是曠野，我們別被這些數(shù)字束縛了。

    許均昌：……我都看見你在朋友圈咨詢塔羅牌占卜了，少裝行嗎？

    程野不回消息了。

    幾秒后，他發(fā)來可喜可賀的消息：【圖片】

    程野：抱歉，一如既往地強(qiáng)。

    許均昌省去打字的時間，直接打了個群通話：你這么快就來短信了你怎么考得這么好你背著我懸梁刺股了？我的短信呢怎么沒見到網(wǎng)址也很卡進(jìn)不去怎么一直在打轉(zhuǎn)我靠靠靠我超常發(fā)揮啊——

    周玥和劉肖茹都還在旁邊候著，這一聲聲的，影響多不好，周斯禮掛掉電話，重復(fù)刷新了網(wǎng)站，還沒進(jìn)去，就掃了眼他倆的成績，都高于三模的成績，算是超常發(fā)揮。

    他心底實打?qū)崬樗麄兏械礁吲d，緊接著短信比成功進(jìn)去的網(wǎng)頁先抵達(dá)他的手機(jī)。

    718.

    對他來說，是意料之內(nèi)的成績。劉肖茹握著手機(jī)，笑眼彎彎，立馬去跟周慶承傳達(dá)這個成績。周玥抱著玩偶在他旁邊上蹦下跳，為他歡呼喝彩。

    家里一時沉浸在歡天喜地的氣氛。周慶承的電話掛了，許許多多個來自親戚打聽的電話涌了上來。劉肖茹耐心地回答他們。母親也來了電話，她走進(jìn)周斯禮房間。

    “斯禮，祝賀你要成為大學(xué)生了。終于開始了人生的新階段，永遠(yuǎn)都不要失去闖蕩的干勁和氣力呀。”

    他低聲笑，“謝謝外婆，我會的。”

    還有比較熟絡(luò)的親戚要給他包大紅包，問他要不要舉辦升學(xué)宴，他們一手承包，被周斯禮委婉拒絕了，“升學(xué)宴？目前還沒想過，舅舅，不用費這個心了?！?/br>
    班主任李欣立馬也打來電話，聽見這個分?jǐn)?shù)，她語氣聽著很滿意，“考得不錯，目前我打聽到的，整個年級排名較前邊的學(xué)生里，你分?jǐn)?shù)最高，不出意外，你應(yīng)該會是今年陵槐的市狀元?！?/br>
    周斯禮低垂眼，謙遜道，“謝謝老師的栽培?！?/br>
    “我才教了你們一年，哪來的這么深的影響，這都多虧你自身比較努力。”李欣默默松了口氣，好在最后一個學(xué)期，他沒有被早戀耽誤。是個對自己負(fù)責(zé)的學(xué)生。

    今天的線上特別忙碌，接連打了幾個電話，那些不知從哪聽來他成績的朋友前來發(fā)消息祝賀，他坐在沙發(fā)上，一一回復(fù)。

    手指劃到許嘉對話框那一欄，他思考了下，自己應(yīng)該去問問她的成績和心儀院校嗎？

    想了想，還是等她愿意主動告訴自己吧。

    下午一點。

    班群里忽然蹦出一條轉(zhuǎn)發(fā)的新聞，班群熄了半分鐘，他們頻頻發(fā)出一條：？

    趙今：我靠真的假的？

    趙今：我是突然不識字了嗎？

    陳荷語：許嘉？738？我沒看錯吧，應(yīng)該是同名同姓吧？

    何若：這就是同名同姓吧……叫許嘉的人不是很多嗎？

    徐十月：……弱弱地舉手，新聞上還露出她的臉了，就是她。

    劉濤：不是啊，我看視頻上說的就是一中一班許嘉。

    許均昌：什么東西這么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