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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本王,廢物在線閱讀 - 第26節(jié)

第26節(jié)

    一進御書房,三位閣老都起身行禮,姬未湫跟在姬溯旁邊,坦然受了禮,他在殿中瞅了一眼,見御座下首擺了四張椅子,自然而然地就去坐了最末端,恨不得在臉上寫‘我就是來當(dāng)花瓶’的。

    三位閣老皆是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

    姬未湫在心中緩緩打了個問號……哦對,姬溯還未賜座,他怎么就坐下了?姬未湫又默默地站了起來,此時方聽見姬溯道:“賜座?!?/br>
    “謝圣上?!比婚w老連帶著姬未湫一道謝恩后這才落座。

    姬未湫翹了個二郎腿,撣了撣袍子,一派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模樣,恨不得把‘我就是來湊數(shù)的’這幾個字寫在臉上。姬溯一手微抬,慶喜公公便領(lǐng)著宮人將幾份卷宗發(fā)了下來,人手一份。

    姬未湫打開掃了一遍,好嘛,江南干旱一事居然是真的,一沓證據(jù)囊括了近三月的氣象記載,與往年氣象數(shù)據(jù)做對比,此外還有相關(guān)的密折,仔仔細(xì)細(xì)寫了干旱的情況,又有什么人隱瞞不報,致治地如何如何之流。

    密折上名字都清清楚楚,姬未湫有些咋舌,他抬首見三位閣老都沉思不言,仿佛在專心想應(yīng)對之策一般,他也沒開口,他第一天來他開什么口,一把鑰匙三塊,三把鑰匙十塊,他配幾把?

    不過這個隱瞞不報的官員姓王哎……姬未湫沒忍住多瞅了王相幾眼,不想引起了王相的注意,姬未湫躍躍欲試,想著這會兒王相是不是應(yīng)該刺他兩句給他幾個‘你是個垃圾’的眼神,要是這樣就別怪他開大了。

    當(dāng)著姬溯的面和人對罵,姬溯絕對幫他!

    沒想到王相居然什么也沒說,只當(dāng)未見,姬未湫有種被人無視了的憋屈感,此時聽姬溯道:“眾卿可有何應(yīng)對之策?”

    顧相當(dāng)即道:“此事茲事體大,不可輕忽?!?/br>
    姬未湫心道,廢話。

    顧相好歹是姬溯的心腹,他還當(dāng)顧相能挑起點爭端來,結(jié)果就說這個?這要是不重要,能避開大朝擱御書房里議——本來這種事情大朝上也該議的,但是當(dāng)時不輕不重地避開了,可想而知這里頭有問題,姬溯要關(guān)起門來處理。

    劉相一派和風(fēng)細(xì)雨:“可惜了,這么一拖,云州這一季的水稻絕收了?!?/br>
    干旱不是不能救,但要提前救。江南本就多雨,地下水豐沛,遇上一時的干旱減產(chǎn)是必然的,但絕收兩個字一出,就說明當(dāng)?shù)刂睂俚目h官沒有提前做出針對干旱的準(zhǔn)備,所以才導(dǎo)致救無可救。

    王相道:“云州知縣王流耀于大災(zāi)隱瞞不報,應(yīng)重刑懲之?!?/br>
    顧相笑了笑:“王相說的極是,只是這大旱來得突然,江南府一系官員難有防備也是常理。”

    姬未湫聽了一段,有點懵,不是,他以為這人和王相有關(guān),王相應(yīng)該主保,顧相應(yīng)該主殺才對,怎么現(xiàn)在完全反過來了?他抬首看向姬溯,姬溯的表情依舊是一派清淡冷漠,仿佛這些事情與他無關(guān)一樣。

    而且一個知縣不頂事是應(yīng)該罰,但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商量一下如何應(yīng)對干旱后帶來的減收絕產(chǎn)嗎?江南府可是國之糧倉,不客氣的說那里減產(chǎn),整個南朱都要倒霉。

    劉相道:“這知縣如何處置自有國法可依,還是商議商議如何應(yīng)對……圣上,臣以為,旱災(zāi)已成,多說無用,為今之計,應(yīng)早調(diào)動糧草,以備后續(xù),安撫民心,不至百姓流離失所,無以繼冬?!?/br>
    后續(xù)?什么后續(xù)?

    姬未湫想著,應(yīng)當(dāng)是糧價上漲的后續(xù),畢竟江南減收絕產(chǎn),糧價勢必上漲,百姓本就苦巴巴的,這年頭,本就是耕地的家中沒有余糧,織絲的一輩子穿不上絲衣,漲個一文錢兩文錢都要擠一擠,要是真的幾倍往上漲,誰能吃得起?吃不起,那后續(xù)的樂子就大了。

    姬未湫努力回憶著穿越前看過的案例,不過江南還好,那地方災(zāi)害不多,連續(xù)幾年都碰上災(zāi)害的情況不多,今年不行,只要能撐到明年就能緩上一口氣吧?

    “瑞王爺以為如何?”忽地有人問道。

    “嗯?”姬未湫陡然回神,先撞進了姬溯的眼底,他們剛剛在說什么?他沒在聽怎么辦?他好像看著姬溯就開始發(fā)呆了。

    姬溯看著,沒人敢提示他,他想了想說:“本王以為,圣上說得對?!?/br>
    三位閣老沉默了一瞬,顧相小聲提點道:“是王相問殿下?!?/br>
    姬未湫松了一口氣,哦原來是王相問他??!那就不怕了!他大大方方地說:“勞煩王相再說一遍,本王一時走了神,沒聽清。”

    王相冷淡地說:“王爺莫不是不將圣上放在眼中?內(nèi)閣議事,何等重要,王爺難道是覺得內(nèi)閣言之無物?”

    姬未湫反問道:“王相這是對本王有所不滿?”

    王相道:“臣不敢。”

    姬未湫撣了撣袍子:“那你問本王做什么?本王長于深宮,未經(jīng)俗務(wù)之苦,這等耕種之事問本王?王相不問戶部,不問倉部,實在不知問誰也可以問問田中老農(nóng),都是積年的老手,不比本王懂得多?”

    姬未湫幽幽地道:“王相,這是在欺負(fù)本王吶!”

    “皇兄!”姬未湫看向了姬溯:“請皇兄為臣弟做主!”

    第37章

    在場無不是見多識廣之輩, 也不是沒有見識荒唐紈绔之人,但終究是身居高位,家中子弟再紈绔, 對著他們也不敢拿出那股子無賴勁來,沒想到在家中沒見著的, 今天擱御書房里見著了。

    三人下意識的看向了高居上首的姬溯。

    姬溯在看姬未湫。

    姬未湫撇了撇嘴, 大有今天姬溯不管管,他就要鬧到天翻地覆——那大概是不至于的, 不過晚上是要去太后宮中用膳的, 到時候誰能管住他那張嘴?

    姬溯神容清倦:“王相?!?/br>
    他只稱呼了一聲罷了,可在場之人無不能領(lǐng)悟到其中的警告之意。王相微怔,起身拱手道:“臣失儀?!?/br>
    “噫?!奔翠胁粷M地發(fā)出了一個氣音,仿佛在說‘就這?’,姬溯輕飄飄地看了姬未湫一眼, 讓他適可而止。

    姬未湫就是不爽, 他本來是打算坐一會兒就借口更衣離開的,但是被王相這么一激, 他反而起了精神,愣是坐在御書房里聽完了全場, 還用眼神鄙視王相, 但凡他說什么他都用'就這'的眼神看著他。

    其實這江南干旱一事最后還是老套路,該殺就殺, 該流就流,放糧種、糧食穩(wěn)定地方民心, 針對已經(jīng)外流的百姓又如何勸他們回家鄉(xiāng), 幾人商議了一番,選了個靠譜的人去主辦這件事了。

    當(dāng)然, 這個人選可能就是今日內(nèi)閣博弈的重點了,畢竟賑災(zāi)這種事情可是大大的實績,無論是誰都眼饞得很。

    不過姬未湫不解,這話雖然不太好聽,但有必要拿到御書房說嗎?——不是說這事兒不重要,而是這事兒已經(jīng)有了固定流程,照章程辦就是了,具體辦的好不好那得因地制宜,如今是看不太出來的。既然最后商量了半天還是按章辦事,為什么不能一開始就直接開始商議讓誰去?不知道大家的時間很寶貴嗎?

    議事結(jié)束,姬溯叫姬未湫留下,三位閣老就此告退。姬溯帶著姬未湫回清寧殿,姬未湫也沒拒絕的意思,跟在姬溯身后踢踢踏踏地往回走。他就是個沾花惹草的性子,一路回去看見前頭開朵花就摘下來揪著玩兒,路邊的草都得挨他兩腳,連枝頭的葉子都被他薅了兩把。

    姬溯眼觀鼻鼻觀心,恍若未覺一般。姬未湫走了好一段路這才覺得松乏了許多,見姬溯頎長的背影,陡然惡從膽邊生,薅了朵碗口大的綠菊就擱姬溯身邊去了,還裝作一副傻樂的模樣:“皇兄!”

    “嗯?”姬溯從喉間溢出一個氣音,仿佛在問有什么事。

    姬未湫抬手展示了一下那朵綠菊:“宮里的菊花開得正好,我摘了幾朵,一會兒送給母后簪著玩兒,皇兄也簪一朵吧?”

    男子簪花并不少見,也有各式各樣的寓意,綠菊乃四君子之一,寓意清凈高潔,姬溯應(yīng)當(dāng)不會拒絕。

    姬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側(cè)首,姬未湫見狀便將那碗口大的綠菊花簪到了他耳邊。姬溯抬手理了理耳側(cè)碎發(fā),垂目看他。

    姬未湫本來是秉著取笑的心思給姬溯選的綠色大菊花,簪上之后卻一時有些看呆了去,直到姬溯眉目微動,他才陡然回神,有些傻兮兮地贊了一句:“……皇兄風(fēng)姿卓絕?!?/br>
    姬溯只當(dāng)是沒聽見這話,他一手微抬,慶喜公公呈上了剛摘下的菊花,姹紫嫣紅臥作了那一盤,姬溯懸停一瞬,素白修長的手指拾起一朵紫龍臥雪,簪在了姬未湫耳旁。

    慶喜公公笑著說:“圣上挑的真好,這朵紫龍臥雪正與小殿下相配呢?!?/br>
    姬未湫因為要上朝的緣故,穿的是一品、超一品可穿的濃紫朝服,進了太極殿換了常服,小卓也挑了不出錯的濃紫,恰好與這朵紫龍臥雪相映成彰。

    日光下,年輕人的眉眼漂亮得近乎囂張,姬溯看著,只覺得也是道難得的風(fēng)景。

    姬未湫垂眸,道:“多謝皇兄。”

    姬溯帶著他慢慢地走著,問:“今日可聽出什么來?”

    姬未湫想了想,很刻薄地說:“與西市口聽老婦人買菜時聊些東家長西家短也差不離多少?!?/br>
    不管是在大朝上還是在御書房里,感覺都差不多。

    姬溯一時并未回答,姬未湫還想呦呦呦不想說話你別問啊,緊接著突然回過味兒來了——他好像把姬溯也罵進去了?

    他頓時有些尷尬,但轉(zhuǎn)念一想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姬溯要是覺得他把他也罵進去了大不了再訓(xùn)他唄!又不是第一次挨訓(xùn)了!

    姬溯卻問道:“為何這般說?”

    姬未湫也沒想著要裝傻,他本來就不懂這些,再裝傻那就太假了,對姬溯而言,也太容易被戳穿了,故而他道:“辦內(nèi)閣,不就是為了皇兄能省時省力嗎?我沒有說三位閣老不好的意思,但談事兒之前先說一些場面話,才提正事兒……我給您算了一下,這場面話至少說了一柱香。”

    在御書房一共就待了半個時辰多,廢話就說了一炷香,相當(dāng)于有一半的時間都在無效浪費。

    姬溯道:“一會兒過來。”

    姬未湫一抬頭,發(fā)現(xiàn)清寧殿到了。姬溯沒理會他,徑自去洗漱更衣,姬未湫也不逞多讓,熟門熟路的摸到偏殿去洗漱更衣,他活得比較糙,擰了帕子擦一遍就是,他收拾好了,本來想躺下睡一會兒,忽然想到方才姬溯說了要他過去,只能哀嘆著過去了。

    姬溯并不在正殿,宮人們也無有隱瞞,道是姬溯沐浴去了。姬未湫心想姬溯這個潔癖是沒得救了,大早上的洗澡虧他想得出來。姬未湫也懶得再回偏殿,徑自去了碧紗櫥小憩。

    ——免得姬溯回來發(fā)現(xiàn)他不在,還當(dāng)他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來,又作到他頭上來。

    姬未湫委實是困得厲害,他今日一共就睡了兩個時辰都不到,他本想閉目小憩,沒想到剛躺到榻上濃重的睡意就向他殺來,他連掙扎地余地都沒有,哼也沒哼一聲就睡了過去,甚至還打起了小呼嚕。

    等到姬溯回來時就看見這一幕,姬未湫一手摟著枕頭側(cè)躺著,薄薄的被子被他踹到了一旁,只剩一個角還搭在他的腰腹上。

    姬溯自然而然地在床沿坐下,伸手探了探姬未湫的后頸,自掌中傳來灼灼的熱意,他微微皺眉,又摸了摸姬未湫的額頭,見那兒溫度正常,這才放下了手。

    慶喜公公打算上前幫姬未湫整理一下被褥,姬溯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慶喜公公躬身退了出去,姬溯剛碰到被角,就聽見姬未湫哼唧了一聲,一手快若閃電地捉住了他的手腕,迷迷瞪瞪地回頭來看,見是他,又松了開來。

    “嗯……”姬未湫下意識發(fā)出了一個音節(jié),也不知道是在應(yīng)聲還是在喊‘哥’,他掙扎著似乎要起來,姬溯一手搭在他的臂上,道:“睡吧?!?/br>
    啪的一下,姬未湫又倒進了錦繡堆中,睡沉了去。

    姬溯在他身邊躺下,閉目而憩,還未入睡,聞得身旁有悉索之聲傳來,緊接著一只手陡然落在了他的腰上。姬溯睜眼看去,便見姬未湫翻了個身,方才還緊緊抱著的枕頭已成了明日黃花,只將他當(dāng)枕頭來抱。

    姬未湫的睡相一如既往的差。

    姬溯見他不動了,也懶得再撇開他,閉目睡去。

    ***

    姬未湫這一覺睡得格外的香,他醒來時只覺得通體舒暢,他又用力摟了一下枕頭,把自己往枕頭上塞了塞。

    一股熟悉的香味傳入他的鼻端,姬未湫用力嗅了嗅,心道這香料真好聞,一會兒問慶喜公公要一點去偏殿點。他閉著眼睛又往枕頭里挨了挨,忽地聽見一點聲音,他一怔,又仔細(xì)聽了聽。

    咚、咚、咚……

    心跳的聲音?

    他猛然抬頭望去,便見姬溯在他身邊沉沉睡著,兩人幾乎是依偎在了一處,他一手搭在姬溯身上,把他當(dāng)枕頭摟著。

    他僵硬地低頭看了看,他就說,怎么感覺‘枕頭’比睡著之前長多了……虧得姬溯還未醒,不然這場面真是尷尬地讓他頭皮發(fā)麻。

    姬未湫小心翼翼地收回手,又將自己挨著姬溯的腿往旁邊挪了又挪,才讓自己實現(xiàn)了‘人枕分離’。

    吁……這也太危險了。

    姬未湫長長松了一口氣,倒不是沒和姬溯睡過一張床,但沒睡過這么近的。他在心里暗罵自己不長腦子,明知道姬溯不會讓他,他怎么就在碧紗櫥睡著了,真的要睡那也選羅漢床??!為什么要上床睡覺!

    姬溯仍舊未醒。

    姬未湫悄悄抬起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帳子影影綽綽地透著光,瞧著陽光正好,應(yīng)當(dāng)是下午——還好,也就是睡了一個多時辰。

    他知道也就不急了,他重新躺下,忍不住打量起姬溯來。他們的老母親曾是南朱第一美人,哪怕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紀(jì),依舊是風(fēng)韻過人,姬溯完美繼承了太后的基因,又因他常年身居高位,又添了幾分迫人氣勢,反倒是沖淡了別人對他容貌的記憶。

    姬未湫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見姬溯的時候,還當(dāng)他是個小姑娘。當(dāng)時還在想第一句話為了要討好先帝要學(xué)父皇,第二句就要學(xué)jiejie。

    結(jié)果jiejie變成了哥哥。

    姬未湫想到這里,無聲而笑。

    ……小時候總是很有趣的,長大了就不可愛了。

    姬未湫看了許久,終究還是小心翼翼地爬了起來,跨過他下了床。